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三三年也马上要过去了, 也就差不多两年不到的时间,这里将会彻底沦为动乱之城。
这么想着,不禁悲从中来。
虽说以后都会好的,但这里还有太多令自己放不下的人, 比如苏荷,傲娇的小少爷,明事理的陈老爷,暴力分子小刘同志, 忧国忧民的茗敏,啊, 勉强算上那位改邪归正的二姨太吧。
“在想什么。”看余鹤一直沉默,殷池雪忍不住问了句。
余鹤勉强笑笑:“没, 就是看着这些日本人,多少有点难过吧。”
整座天空都灰蒙蒙的,就像这大战前夕每个人的心情那般,低沉且失落。
这时候,殷池雪忽然举起右手, 就在那一瞬间,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乌云渐渐消散开, 太阳公公从云后露出了他那张羞涩的圆脸。
鸟群扑棱着翅膀从远方回来。
余鹤张着大嘴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他甚至怀疑,殷池雪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不然怎么他轻轻挥挥手,太阳就出来了呢。
“我一直都相信,太阳不会被乌云遮蔽,即便是短暂的阴天,也终将会拨开乌云重见阳光,重要的是,我们不可以先太阳而失去希望。”
殷池雪笑笑,逆光看过去,他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以前余鹤还在报社工作的时候,跑过不少专访,见过很多藏匿于光鲜外表下污秽的,甚至是残忍的事实,为了维.稳,报社会要求将这些血淋淋的现实紧紧压下去,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正因为见多了黑暗面,所以有时候对于这个古怪的世界,多少会有些失望。
但是,殷池雪就是那束光吧,也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所以对于这个世界,也会稍稍期待了。
生活中不止苦痛磨难,还有笑脸和温暖。
“突然觉得心情不错,要不要喝点竹叶青。”余鹤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酒壶。
“大白天喝酒,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殷池雪敲敲他的脑袋。
“胡说,我是那种人么。”余鹤不服。
“是。”
余鹤刚要反驳,殷池雪又按住他:“好了,我们回去吧,世道混乱,外面不安全,还是回我们的象牙塔安心待着吧。”
余鹤点点头,又最后回头看了眼那支日本jūn_duì ,耸耸肩。
罢了,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们可以骄傲的屹立于世界之巅,不用惧怕任何人,再也无人敢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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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有说有笑回了陈家,刚推开大门,便被人撞了个满怀。
余鹤定睛一看,见是魏琪彤。
她满脸焦灼之色,大冬天的脑门都沁出了冷汗。
见到余鹤他们魏琪彤就像见了亲爹妈一样抓住就不松手:
“你们,你们快来看看,出事了!”
魏琪彤急得眼泪都快要夺眶而出,双手不停颤抖。
余鹤心里一“咯噔”,马上问道:“你先别急,出什么事了。”
“玉梓他又昏过去了,然后……然后我心说赶紧给大夫打个电话,结果电话打不通,下人说是电路出了问题,就,就去修,结果好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也昏过去了,浑身都在抖,家里其他的下人都跟着老爷外出打猎了,家里就剩我和玉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魏琪彤说话时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真的是被吓坏了。
余鹤和殷池雪对视一眼。
“你去那边看看什么情况,我去看看玉梓。”余鹤还算冷静的建议道,接着便一路小跑赶到了玉梓的房间。
“玉梓!”他几乎是凄凄惨惨地喊着玉梓的名字,接着大力推开门。
玉梓就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怕了怕了,艹啊,余鹤是真的怕了。
这小少爷根本就离不开人,一没人就要出事。
他赶紧跑过去扶起玉梓,掐着他的人中,一个劲儿嘟哝着“玉梓你怎么了”。
半晌,怀中的玉梓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他醒了过来,余鹤这才如释重负地大松一口气,但心还是悬在半空,总也不得安顿。
“你怎么了啊,怎么忽然昏倒了。”余鹤扶着他躺到床上,端过一旁的水杯递过去。
玉梓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他看着余鹤,小嘴一撇:“你去哪了。”
“这你别管,你先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玉梓抬手揉揉太阳穴,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没事啦,就是突然有点头晕。”
“你真是吓坏我了,怎么这么突然,最近有好好吃药么。”余鹤伸手摸了摸玉梓的手试了试温度。
凉的就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不必担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中有数。”
“你有个吃数。”余鹤嗔怪着,随手拉过被子替他盖好,“你好好躺着,别乱跑,我先去隔壁看看电路,马上回来。”
余鹤刚要走,却忽然被玉梓拉住手。
一扭头,就见玉梓正窝在被子中,小脸皱成一团:“谁许你走了。”
“别闹,我真的得过去瞧瞧,那边还有个帮工受伤了,不及时送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我得过去帮忙。”
“不行,不让你走。”玉梓固执回答道。
玉梓这孩子是挺执拗的,但也不是不明事理,更何况隔壁人命关天,他却忽然使起了小性子,真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候,院子中忽然传来嘈杂的讲话声,伴随着陈老爷爽朗的大笑声。
余鹤心中一喜,使劲挣脱开玉梓的手,火急火燎往外跑,打算先找陈老爷说说这事。
结果,就在他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倏然间,一声刺耳的尖叫瞬时划破天际——
鸟儿受了惊吓,忙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
余鹤愣了下,包括庭院中的其他人都跟着愣了。
陈老爷手中提着只被一箭穿心的梅花鹿,正乐呵呵地考虑着把鹿皮剥了给玉梓做张地毯,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完全打乱了他的思想。
尖叫声是从正院传来的,而且是女人的尖叫声。
陈老爷寻声望去,就见那边是魏琪彤的房间,他心道不好,连梅花鹿都顾不得,着急忙慌的三步两并做跑向了正院。
“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凄惨惨的哭喊声不断传来。
余鹤也跟着跑过来,刚踏进前院就听到魏琪彤的苦苦哀求声。
陈老爷顿时惊得五官都扭在一起,本就凌厉的双眉此时更是像两把利刃,斜斜上挺。
他抬起青筋虬结的手,猛地推开了魏琪彤房间的门。
接下来的一幕,令在场所有人几乎在一瞬间窒息了——
余鹤一直以为,殷池雪是个流氓头子没错,但却是个有素质的正人君子型流氓,但当他看到眼下一幕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魏琪彤头发蓬乱,衣衫凌乱,衣服颈部的扣子都不知道被扯到了哪里去,此时的她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正瞪着她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缩在墙角里。
她的脚边躺着一个已经昏迷不醒的帮工,地上漫出大滩血迹。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则是殷池雪,而且,手中还拿着一根木棍……
我屮艸?余鹤完全懵了。
这是他妈的什么神展开?!
这怎么看,都像是殷池雪想要对这貌美迷人的二姨太欲行不轨,结果家丁上来阻拦,被殷池雪一棍子敲死了……
殷池雪平静地望着来人,又看看魏琪彤,接着,一摊手,棍子应声落地。
“老爷,老爷,我好怕啊呜呜呜。”魏琪彤见了陈老爷就像见了救命恩人一样,二话不说就扑到了他的怀中。
“老爷,幸亏您来得及时,不然我今天就要被这登徒子占了便宜了。”魏琪彤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陈老爷抬手安抚着魏琪彤,接着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殷池雪,犹如饿狼盯上了猎物般。
“这,我可以解释的。”殷池雪看起来还是异常平静。
但这句话,他是对余鹤说的。
余鹤看着他,本想骂一句“人渣”,但却又觉得事有蹊跷。
刚才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仔细想想,其中存在太多疑点。
这魏琪彤不是说这帮工是被电昏的么,地上那滩血又是怎么回事,而且自己就在隔壁玉梓房间里,这殷池雪就算再管不住自己的那根废物也不至于这么猴急。
“殷池雪,亏我拿你当自己人,没想到,你竟是这种无耻下作之人!”陈老爷一声怒吼,犹如狮子咆哮。
震得余鹤耳膜都疼。
“给我拿下!”陈老爷怒喝道。
旁边几个下人得了令,立马一拥而上,将殷池雪大力按在地上,拿绳子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等……”
“把他带到我书房来!”
余鹤刚要说什么,就被陈老爷无情打断。
几个下人本就看殷池雪不顺眼,这正好得了机会,于是乎在捆绑的途中就有不少人趁机泄私愤。
殷池雪都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狠狠踹了自己一脚。
魏琪彤还在哭,哭得身子都一抖一抖,紧紧躲在陈老爷怀中死不撒手。
“夫人不怕,我来了。”陈老爷语气放轻柔,贴心安慰着魏琪彤,仿佛一个令人垂泪的情种。
“老爷,这个帮工也是为了帮我打抱不平才遭此不测,咱们将他风光葬了吧。”魏琪彤啜泣道。
陈老爷温柔地拍打着魏琪彤的后背,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已经被她的善良所折服。
余鹤这才反应过来,妈的,贱人就是贱人,狗改不了吃屎,都怪自己太大意,到头来还是被这小贱人摆了一道。
想起之前魏琪彤对自己诉说的肺腑之言,余鹤现在是真他妈的极想吐。
殷池雪被人带去了书房,又来了几个人要把那惨死的帮工尸体抬走。
余鹤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魏琪彤怎么就能确认这帮工确实是死了的?
想到这点,他忙怒喝道:“住手!”
第31章 猩红新娘(31)【一更】
“你什么东西敢命令我们, 听不到老爷说抬走埋了么。”其中一个下人阴阳怪气道。
余鹤现在真恨不得冲过去打他一顿解气,但他又告诫自己, 不能冲动, 冲动误事。
那几个下人将尸体抬到一张草席上, 随便一卷,扛起来走出了魏琪彤的房间。
余鹤想去拦,但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随手一推,他顿时摔倒在地, 还夸张的向后翻滚了一圈才停下。
望着那几个下人离去的背影,余鹤气得牙关紧咬,忍不住大力拍了下地面:
“艹。”
他当初就不该相信魏琪彤的鬼话,说什么一家人要好好相处, 就她?妈的都烂到根了,不作妖她就是不是魏琪彤了。
而且看陈老爷那架势, 摆明是不长脑子的对于魏琪彤的话深信不疑。
自古红颜多祸水,余鹤可算是见识到了。
余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跑向陈老爷的书房,结果刚到门口又被几个下人拦住。
“老爷正在里面替天行道,不该管的你少管,伺候好玉梓少爷就可以了。”那个下人长着一张面瘫脸,让人瞅着就来气。
好一个替天行道, 这种话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但余鹤现在更担心,万一殷池雪挨了打怎么办,以陈老爷那脾气, 要了他的命都有可能。
呜呜呜不要啊,殷池雪枪伤才刚痊愈,哪挨得过陈老爷那无情铁手。
“陈老爷!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殷池雪是被冤枉的啊!”余鹤一边同那些下人拉扯着,一边凄惨惨地冲着房门大喊。
话音刚落,房间内响亮的耳光夹杂着陈老爷的怒吼声传来。
这一巴掌,把余鹤的心都给打颤了。
太心疼了,殷池雪哪受过这种委屈啊,他可是跺跺脚海城都震三震的流氓头子啊。
该死的小刘呢,平时没事他就像条小尾巴一样紧跟在殷池雪屁股后面,这紧要关头就不见人了,要他何用!
这时候,房门却忽然打开了,几个下人押着殷池雪从里面走出来。
余鹤一见他那模样,心都快裂开了,眼泪瞬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的头发凌乱,左边脸都肿了,嘴角都被扯裂了,正往外渗着血。
但无论多么狼狈的遭遇,他的腰板始终挺直,不屈不挠,不卑不亢,但余鹤这么一看,眼泪更是如决了堤一样。
“殷池雪,你没事吧。”余鹤哭道。
殷池雪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乖,我没事。”
“少说废话,赶紧走!”其中一个毛手毛脚的下人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余鹤急了,扯着其中一个下人就不撒手。
“带到该去的地方去。”
说着,后面又扑过来两个下人,他们一人拉住余鹤的一只手,把他往后拖。
余鹤不曾想过,自己都二十四的人了,有一天还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对于殷池雪的心疼与愧疚;对于自己无能的无奈,以及对于魏琪彤植入骨髓的恨意——
虽然回想起来,很丢人,但,只要是殷池雪,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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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找到人么?”
“抱歉,我们真的尽力了,那边塌方太严重,再等一等吧,有了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程式化的回答,听起来总是没什么感情。
“好,那谢谢你们了,请你们多费费心,拜托了。”哀求的言辞中漫上一丝哽咽。
挂断电话,女人浑身失了力一般倒在沙发上。
望着对面电视墙上方悬挂的全家福,中间那个朝气蓬勃的大男孩笑得可爱又温柔。
四年前,姐姐姐夫不幸于车祸中丧生,这个家便正式迎来了新的一员。
这么算算也快五年了,自己早就将他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更何况他是姐姐唯一的孩子,血浓于水,而现在,他已经失联整整三个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