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周围并没有太多人觉得太宰君和我相似,但实际上那孩子从我身上学走了很多东西一样。你们互相之间看似冷淡的相处方式,在我看来恰恰是你们之间关系性的证明。”
很少交谈,即便相处一室,也只是互相在做自己的事情。对外明明都是闹腾的性格——虽然闹腾的方向不太一样——但是只有深羽和太宰治在的时候,两个人都会表现得很安静。作为先后将这两人捡回来的养育者,森鸥外不止一次看到过太宰治和深羽各自占据沙发一端看书。或者一前一后的散步。甚至就连一人一个手柄一起打游戏的时候,他们之间都不怎么交谈。
并非因为不愿意交流,而是因为,只要愿意,在可以【看透】他人内心的少女与可以洞察旁人思考的少年之间,话语反而就不是最必要的沟通工具了。他们足够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够传递彼此的想法与心情。
“我很早就知道。如果某一天,我下达杀掉太宰君这样的命令的话,中也会提出异议,但一旦行动,绝不会留手。你可能什么都不说,但就算有机会,也一定会放过。”
深羽对于太宰治的好感很好判断。毕竟对于一个能轻易【看透】人心的女孩子来说,若非有足够的好感,是绝难忍受太宰治内心时刻翻涌的深邃的黑暗与绝望的。更何况深羽从不是会勉强自己委曲求全的人。
至于太宰治——试问,谁能够不在意一个在清楚洞彻了自己内心的黑暗的基础上,在完全了解了自己是怎样糟糕的人类的基础上,依旧对自己怀抱好感的人呢?
——至少,森鸥外确定,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到底也还是人类。
“所以,我一开始就将这样的可能性考虑了进去。事实也证明,这种考量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虽然太宰治救了那些孩子,织田作之助也没有死。但同时,他们也确实除掉了mimic,助他拿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出膛的子弹在动能耗尽之前是不会停下的。已经开始运作的计划也是如此。太宰治深知这一点,正因为重视,所以他表现得慎重且保守,选取了规避掉风险,而不是直接掀翻棋盘整个儿破坏掉森鸥外计划的应对方式。
因为这是达成他目的的最安全的,最优解。
单就结果而言,森鸥外并没有损失。
“但是,我依旧很失望。”
“因为即便我做了多种预案,你仍有‘不泄密’这一选项。而你并没有这么选择。”
森鸥外顿了顿——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吧——他于是话锋一转,唇角微弯,又回复了惯常的柔和语调。
“看来深羽真是长大了呢。果然还是更喜欢太宰君吗?天秤倾斜得太过明显。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可是很伤心——”
然而,少女打断了他。
“不是这样的。”
很认真的,用极其坦诚的态度,说出了非常不合常理的话。
“不是更喜欢谁或者谁更重要的问题。我没有比较,也没有权衡,更加不是在选择了谁或者舍弃了谁的基础上做了这件事,也没有参考任何人的感情。”
织田作之助如果死了太宰治就太惨了;背叛森先生的话他也许会伤心的;中也对自己这么好却要隐瞒他是不是太过分了;织田作其实和自己也没有那么熟为了他这么做是否值得——这些正常人会纠结的内容,正面的也好负面的也罢,深羽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
为什么要因为“理由”去行动呢?
认识的还挺喜欢的人可能会死。而她掌握着可能能够救他、或者说他们的信息。排除所有枝干,对深羽而言,所发生的一切其实就是这么纯粹的事情。而且她也有好好烦恼了的啊——嗯,虽然全部加起来都没满1小时。
然后得出了结论。
“我就是想这么干,所以就干了。”
“不想认识的人死掉。就是这么简单而已。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真死了的话我一定会后悔自己的不作为的。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后悔,所以就做了。毕竟我可是要成为大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随心所以的活着,然后成为大柱。这就是我的人生方针——如果因为这种事情产生了后悔这样的情绪,那不是很糟糕吗?”
“……自我满足吗?”
“正是如此。”她点了点头,强调道,“所以真的真的和森先生或者太宰都没有关系啦。”
只是纯粹的完完全全的自我中心。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后续的哦。”
“哦?”
至少最基本的负责态度,她还是有的啊。
“太宰的话,应该不会节外生枝对port mafia的人动手,万一他给森先生造成了其他预料之外的损失的话,也可以用我的价值来补偿。”
不是她自夸,她还是很有用。甚至,如果以她本身作为利益交换的话,想换异能许可证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但反过来,人一旦死了,我就算再后悔,也都什么也做不了啊——以上,就是全部的心理活动和理由了。”
百分之百的实话。
正因为听出了这点,森鸥外发出了一声不知道该说是感慨还是了然的轻叹。虽然有些让人意外,但却让人不得不承认,这非常的深羽。
这声音让深羽立刻动了动脑袋,她侧头,“看”向森鸥外的方向,“所以,我过关了?”
森鸥外的嘴角弯了起来——何止是有恃无恐,少女此时连声音都轻松了下来。
但和脸上的微笑相反,他冷淡的截断了她的期待。
“不。恰恰相反。”黑发红眸的男人站起了身,“回答错误。”
“诶?!”
“这既不是我想要的回答,也不是我想要的态度。”
“啊?可是……”
“所以很遗憾,你还是要接受惩罚。”
“但是——”
“我当然不会杀你,深羽。所以我打算把你关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少女身边,森鸥外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拂开了少女颈边散落的发丝。
“不、那个——”
关起来是什么啊?深羽这下可真有点紧张起来了。她能感觉到森鸥外就站在身边,抬头刚想再问,却突然觉得颈间一阵刺痛。然后,强烈的倦怠与酥麻像潮水一样迅速席卷了上来。
麻醉剂?!诶?不是吧?诶?!森先生不应该这么生气才对啊!
简直就像是噗通一声落进了水中一样。沉重的睡意猛烈的攥住了深羽的神经。她都还没有惊讶完,意识就一下子被拽入了迷离又厚重的黑暗之中。
最后停留在耳边的,是森鸥外温和柔软的低语。
他说,“深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