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霁涯一下子明白过来,伸手摸了摸地面,放出一道剑气削平草堆腐叶,在松软的土层下感受到一股灵力波动。
我只得到他的位置,不知道死活。靳笙起身退开两步,让开点。
霁涯从善如流地走到一边,靳笙缓缓举起右手,又凶狠至极地拍下,一道利爪的影子轰然砸在地上,灵力结界应声破碎,烟尘散去,地面已经塌下一个深坑,只露出木材一角。
是棺材霁涯跳了下去,提剑斩向棺木,剑尖没入棺中用力一撬,把棺材板带着泥土直接掀开。
靳笙的嗅觉十分灵敏,棺材打开后透出的香料气息让他有些不适,抬袖扇了扇之后也跳了下去,踩在棺材沿上稳稳蹲下,望着棺中平静安详的尸体道:有血的气味,是重伤身亡。
尸体戴了张简易的面具,霁涯伸手摘了,面具下那张如同陷入睡眠的脸确实是易孤行无误,额头有块擦伤,他静静的躺在简陋的棺材里,一身白衣干净平整,双手交叠压在腹部,显得规矩又安然,但胸口再也没了起伏,眼睫也再不会因人靠近而轻轻颤动。
即使完好的躺着,他也确实死了。
可惜了。靳笙低声遗憾道,易孤行已死,就没办法再说服他对付现今的傀师。
那可不一定。霁涯脸色阴沉,半晌后冷哼一声,蹲下去抬手松开易孤行的腰带,把衣襟拽开,只见尸体心口的位置依然留存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稍下一点还有道青紫的瘀痕,他看向尸体背后,果然是贯穿伤,后颈和右肩浮着几道指印。
靳笙沉默了一会儿,对这个同为大乘期的尸体微妙地产生一点同情:你记得给他穿好。
我这是正经验尸,没有半点别的意思啊。霁涯把尸体放下重新打理整齐,我大概可以猜到了,关于给蔺沧鸣下毒的争执之后,易孤行三天后与易双见面,矛盾终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但易孤行始终没对易双设防。
霁涯起身顺着棺材边缘绕到靳笙身后,作势拿他当模型比划道:于是他利用偃甲出手偷袭,把易孤行按在火山栈道的围栏上,直接便是杀招,得手后还让易孤行脸着地磕破相,收埋时还给他戴了个面具。
有什么意义?靳笙追问,他可不认为霁涯打算进修仵作。
他不敢看易孤行的脸。霁涯沉声说,他在逃避,不肯承认真正的易孤行已经死了。
恕我无法理解。一向理智派的靳笙实话道,就当是如此吧,你打算怎么做?
把棺材带上,易双不是喜欢做自欺欺人的梦吗。霁涯掸了掸袖子冷笑,是时候让他从一个美梦坠入另一个噩梦了。
靳笙轻盈地跃回地面,忍不住评论道:连尸体都想利用,你还真卑鄙。
都是为了主上啊,我承诺不择手段可不是瞎放的狠话,易孤行要是亲自诈尸起来骂我,那我肯定恳切道歉。霁涯不以为意地合上棺盖,他乾坤袋的空间勉强能塞下一口棺木,就是把生活用品和棺材放在一起有点别扭,况且按理说邪派高层说我卑鄙,这应该是一种夸奖。
靳笙:你说是就是吧。
说起来,靳兄似乎并不像阁主那般愤慨担忧,又为何这般出力?霁涯掐诀掀起一阵凉风把土盖回坑里。
阁主不是讲过吗,他救过我,我为他做事,哪有那么多缘由。靳笙坦然直言。
靳兄当真是通透之人。霁涯真心道,若世人都这般简单纯粹,我现在也不用挖坟了,和主上回去种地多好。
靳笙懒得分辨霁涯的感慨真假,玉简又传来新的消息,他查看了一下,意外道:有人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说话,咕_(:3」∠)_
第82章 细算浮生千万绪05
什么人?霁涯感觉奇怪, 居然有人透过靳笙联系他,他在幽冥阁除了阁主也没有别的熟人,傀师点我名了?
靳笙眼神凌厉地瞥过去:榕城执法堂总捕崔遥, 从纵生塔范围逃出来, 带了封少主的亲笔信要求见你, 你人脉当真广博。
霁涯一听有蔺沧鸣的消息, 当即祭出藏虹准备动身:那还等什么, 定是崔大人被我和主上的品格所感动, 才愿意送情报给我。
靳笙直接忽略道:说实话。
大概是严玉诚的安排。霁涯纵身御剑直奔暮灵山, 语气稍沉,遥遥对靳笙传音解释,之前我们引走偃甲易双时,严玉诚救走了崔遥, 现在能逃出来送信,说明严玉诚没放过这个脱身的机会, 主上也还算有点自由, 暂且不用担心哼,主上就是主上,被抓都这么从容,啧。
他半是不忿半是憋屈地抱怨,但心底还是为蔺沧鸣没事而松了口气。
幽冥阁的精锐部众无声无息地驻扎在纵生塔之外,火山的热度似乎被无形的杀气截断,只在林中留下阵阵森寒。
距离傀师约定的谈判时间只剩一天,霁涯和靳笙连夜赶到约定地点, 穿过幽冥阁布下的结界时,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不见天日的万仞山中,乌云密布,风雨晦暝,焦土遍野。
霁涯在阵阵呼号的阴风中打了个哆嗦,踏进结界内装饰豪华的营帐,入眼就是一蓬火星腾动的幽蓝火焰,在营帐正中烧出个张开血盆大口的狰狞骷髅,他小心地绕开,瞟了眼半空中火焰的来源,只见地上摆着个三足鼎,颜色青铜般厚重古朴,鼎里盛着粘稠起泡的汁液,翻搅着迷惑的色彩,散发出令人头脑发昏的危险香气。
靳笙仿佛习惯了,径自从旁边走过,上了台阶俯身对斜倚在王座上的云寄书低声汇报几句。
云寄书睁开眼笑了两声,抬手化出封信和药瓶扔给角落里的霁涯。
霁涯接住之后发现信还没拆,就随口问道:阁主没先看过吗?
说是给你的,我怎好意思随便拆。云寄书凉飕飕地说,眼神落在信纸上,又慢悠悠地挪开。
崔遥呢?霁涯盯着那出乎意料简单的两行字,捏紧了信纸又问。
哼,修真境的人,消息带到还有什么用处。云寄书说的平淡。
那好吧,如果已经杀了,我也只能另想办法配合主上。霁涯遗憾地叹气,作势就要收起信件。
云寄书不耐烦地扬手:少做没用的试探,人还在,把信给我。
霁涯深呼吸了一下,随行轻松的表情缓缓收敛,目光冷冽起来,走近几步把信纸翻转展示给云寄书:两行字,此药可防御片刻剧毒不要轻举妄动,主上被擒傀师必然封他灵力,他唯一能用得上的剧毒的就是混着酆都宴蛊虫的血了吧,叫我不要轻举妄动,隐藏意思就是等他动作,不过这封信是写给我的,根据崔遥送来的时间看,主上应该也得知你要和傀师谈判的消息了,阁主倒不必有所掣肘。
云寄书蹙眉沉思,半晌后咬牙怒道:酆都宴是让他这么用的吗?他要是失手自己送死,我马上把那个鼎扔到纵生塔去,保管此地五百年后依旧寸草不生!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总之我要见见崔遥,找个方便潜入的法子,明日表面谈判你和靳兄都要在场,去不了啊。霁涯收起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