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沧鸣的乌鸦站在枝杈上,低头梳了下翅膀,显得自然且无害,小径追杀崔遥的三人都未发现这乌鸦血色眼眸中晦涩不明的情绪。
崔遥身中剧毒以一敌三,剑式凌厉毫无迂回,正是执法堂无需美观但求使用的路数,但也因此又添新伤。
尔等南疆狂徒,敢在修真境放肆,严氏已派人接应,你们已是瓮中之鳖!崔遥提起口气厉声呵斥,旋身一剑扫过,磅礴灵力压下却是佯攻,他趁势一跺地面冲霄而起,凌空一踏作势要御剑奔逃。
然而围攻的三人衣饰相同面无表情,对崔遥的警告无动于衷,默契的同时祭出佩剑,三道剑光直追崔遥,迫使他在空中急急转向。
剑气落空,崔遥刚松下口气,心中正暗骂蔺沧鸣不可信任时,一阵浓烟陡然在背后化现,他仓促间拧身回剑格挡,刺耳的撞击声爆炸开,灵力余波向周围扩散涤荡,崔遥霎时间便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被一股重若千钧的力道轰下去,鲜血落雨般溅满绿叶。
但预料中背后触及地面的冲击钝痛却并未传来,崔遥紧握着剑晃了两晃,发现自己倒在柔软的白□□中,摸上去有些发黏,他顿时打了个激灵,捂着胸口坐起来,发现自己被一张蛛网吊在离地三尺不到的古树中间。
你忘了自己还有解药吗?蔺沧鸣稳稳站在纤细的树枝上,左手托着火铳朝天顶扣下扳机,火雨如流陨般四面八方落下,地面升起阵阵危险的紫烟。
崔某又不知你何时前来,怎敢坏了计划让追兵察觉脱逃。崔遥语气稍带不忿,默默吞下蚀脉散的解药,阁下姗姗来迟了。
我以为你尚能支撑,看来是高估你,判断错误,实在抱歉。蔺沧鸣云淡风轻地说,牵制三名追兵的弹药不停,方才那阵神出鬼没的黑雾再次绕到看似毫无防备的蔺沧鸣身后。
崔遥见状顾不得还嘴,奋力辟开蔺沧鸣铺下的蛛网扬声提醒:小心背后!
蔺沧鸣眉目一凛,左手掌中窜起一丛蓝火,足尖点着树枝灵巧地转身,一掌拍向黑雾,火焰刹那间便将黑雾吞噬殆尽,露出隐藏在内的人影。
见到为首者陷入危机,地上三人再次祭出佩剑,剑气涌上半空对准蔺沧鸣,但随即更为纯粹的剑意自上而下轰然倾落,翠色光芒一闪而逝,剑影散去留下若有若无的松竹气息。
崔遥来不及出手就见到那三人同时倒地不起,面露惊讶道:这剑气分神期?
讶异吗?霁涯迎着飞旋的碎叶轻盈落地,挽个剑花将佩剑背着手竖在身后笑道,崔大人也看过我行事果决不拘一格,当然要有配得上的实力。
崔遥:这就是自吹自擂?
开个玩笑,崔大人是正经人,不用在意。霁涯清清嗓子走上前去,不用在蔺沧鸣面前隐藏实力,出手倒也爽快不少,蔺沧鸣也解决了偷袭的人,正掐着烟雾后的男人脖子把他按在树上。
傀师人在何处?蔺沧鸣见他还在试图挣扎,忍不住泛起一阵戾气,如果傀师真在暮灵山,他就是挖空这人的脑袋也要翻出傀师老巢位置来。
男人一身简便黑衣,蓝紫的火焰在他颈上蔓延一圈,像将要行刑的吊绳般威胁着脆弱的头颅,他挣脱不开,索性就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
阁下切勿随意动手,纵然是私入修真境的南疆人也该按律处理,不得滥用私崔遥略作调息彻底解了蚀脉散的毒,望着蔺沧鸣面具下的唇线绷得冷酷,伸手一句话还没劝完,蔺沧鸣直接一枪打断了男人的胳膊。
崔遥张了张口,怒道:不要在捕役面前滥用私刑!你们眼中还有我吗?
霁涯同情地拍拍崔遥肩膀,从他身边路过,在男人的惨叫声中劝蔺沧鸣道:别打了。
他全靠同伴衬托,崔遥闻言不禁稍感欣慰,蔺沧鸣转头问霁涯:你有什么想法?
他们不是会研究偃甲吗?把他的皮肤一块块剥下来,血肉一寸寸腐蚀掉,剩下的骨头也全都敲碎,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不死之身。霁涯在满头冷汗的男人面前眯起眼睛,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残虐的笑。
蔺沧鸣感觉到身后冲天的怒气和冷意,他当做不知道,点头赞许:我也许该进修一下刑讯拷问。
找我报名,现在就给你打折,马上安排实践。霁涯抛了抛手中短刀在男人眼角上比划,眨眼向蔺沧鸣一歪头,刀给你?我手把手教也可以哦。
蔺沧鸣真的就接过了刀,任由霁涯握住他的手腕,煞有介事地讲从哪儿下手方便。
刀刃挨上眼皮时,男人终于受不住了,喘着粗气喊道:我不认识什么傀师!我只是领任务杀人的,出了结界会被随机送往百里之外,我根本不知道位置!
那你知道附近失踪的百姓都在何处?霁涯替崔遥问道。
我只见过他们抛下的尸体,在一处沼泽。男人马上回答,又苦着脸嚎道,我知道的都说了,背叛上头也是死,我不回去了,让我跟着你们吧!
以为我看不见你的右手在搞什么小动作吗?蔺沧鸣冷笑一声,短刀在掌中一旋,风刃瞬息便将男人剩下的右手也切了下来。
抽搐的五指仿佛还在捏着什么,霁涯瞟了一眼,发现男人拇指上的扳指微微一亮。
是求援讯号吗?霁涯弯腰把扳指撸下来,狐疑地转了转,不太像,灵力波动范围很小,频率也很短暂
你在意的只是扳指吗?崔遥焦虑地沉声质问,只可惜他元婴期,拦不住霁涯和蔺沧鸣动手。
冷静点崔大人,不习惯可以闭眼。霁涯竖起一根手指,视线落在蔺沧鸣身上又挪回来,说道,嘘
你们的营地详细位置,回答我。蔺沧鸣直接将一簇火焰印上男人眉心,九冥玄阴火练至第六层之后,他还没试过直接读取记忆,眼下崔遥这个外人也在,他也不方便全神动用术法,便只好先简单询问。
崔遥也带着修真境正道的普遍鄙视眼镜,见到窥探记忆的术法便忍不住不悦地皱眉,退后几步想看看地上昏迷的三人情况。
有结界不清楚。男人恍惚地答道。
听过傀师吗?蔺沧鸣偏头失望地吐出口气。
傀师在最高处,我们,见不到。男人如实说。
蔺沧鸣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消息,说明傀师确实在暮灵山。
他们绑走的百姓都在何处?崔遥蹲在三个追兵身边,左思右想终于突破了一点底线,勉强参与问道。
男人并不回他的话,蔺沧鸣转头看了看他,复读了一遍。
死人,在芜沼。男人断断续续的说,蔺沧鸣正要再问,他忽然顿了顿,下巴神经质地不断抽动,牙齿磕出诡异的碎响,嗡鸣般的字符从他口中不断吐出。
死人死在芜沼,在山下在男人像个零件坏了的机关木偶,迷蒙的眼珠上下翻动。
霁涯看得浑身发毛觉得别扭,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拽了拽蔺沧鸣的胳膊低声道:你赶紧把他弄回去,我鸡皮疙瘩都爬一身了。
蔺沧鸣扬起手正要解除术法,男人的眼神蓦地聚焦在蔺沧鸣身上。
他身上有禁制。蔺沧鸣扯住霁涯退后一步,斗篷散开一圈黑羽,将两人护在中央。
霁涯低了下头,蔺沧鸣情急之下把他揽进怀里,那阵好闻的药香又一次钻进鼻腔,他有些失神,下意识的回揽住蔺沧鸣的腰。
男人的身躯砰然炸开,血肉淋下被鸦羽阻拦在外,崔遥撑起灵力屏障护住自己,余光注意到草丛晃动的方向似乎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