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友也看过他的情况了。张伯昀擦去捕役背后血迹,望着自己手上沾到的血怔了怔,老夫没有解药,但凭一身灵力也能强行替他逼出毒性。
你有伤在身。蔺沧鸣直言点明,强行动用灵力超过三成便有性命之危,替他逼出毒性最起码要调用七成。
张伯昀略感意外,终于好奇地端详起打扮神秘的蔺沧鸣,看不透他到底什么修为,就感慨地苦笑道:老夫是不如年轻人眼光精准了。
霁涯送完张燕回来,就听张伯昀叹气说:老夫已是无用之人,若能以此残躯换他一命,也算功德算是赎罪吧。
蔺沧鸣并未阻止他,退后两步,平淡道:我为你护法。
护什么法呀,你怎么净挑事不会压事呢。霁涯不满地掐了把蔺沧鸣,仙翁不要冲动,我们再想想办法,人命不分贵贱,极限一换一没意义啊,你还有正心书院的孩子要教呢。
蔺沧鸣被他掐疼了,暗中瞪过去一个凌厉的眼刀,霁涯赶紧松手扭头赔笑。
张伯昀有些陷入迷茫,他喃喃道:正心书院老夫若不能救他,还能教谁正心呢。
霁涯也不打算真放任捕役去死,他还打算问话,如果张伯昀不救他也要救,可张伯昀定了定神,断然抬起左手悬在捕役背后,沛然灵力连绵不绝地渡向捕役,用来压制内伤的修为也尽数解开,屋内如春风过境带来蓬勃生机,自己却全无后路。
捕役背后的纹路骤然向伤口缩回,张伯昀身形一晃,刹那间面如金纸,嘴角却挂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出手吧。蔺沧鸣低声对霁涯道,他们已经确定了张伯昀的诚意,没必要再试探了。
霁涯直接背后一掌打断张伯昀聚起的灵力,同时塞给他一颗伤药,又将解毒丹喂进捕役口中。
张伯昀咳嗽着面露震惊费解,蔺沧鸣将一张隔音符甩向门口,开门见山问道:我们有几个问题请教,你还记得张二毛此人吗?
噗咳,这位捕役大人已经没事了。霁涯听着蔺沧鸣冷沉的嗓音吐出张二毛就憋不住笑,转身靠着床柱抱臂挑眉,老堂主,我们只是打听个人而已。
你们知道老夫身份。张伯昀喘匀了气踉跄坐下,那颗上品伤药缓解他不少伤势,二位到底是何人,既知老夫底细料想有备而来,那也不介意自报家门吧。
介意啊,我们又不是好人,怎么会透露身份。霁涯笑眯眯地说。
张伯昀嘴角一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关键在于仙翁又敢自诩好人吗?霁涯眼中精光一闪,游刃有余的微笑。
你们打听那孩子做什么,他只是个可怜人而已。张伯昀低下头眼中划过愧色,百年过去,只怕他也早化为一抔黄土。
若你真这般认为,那有什么不敢说的,说了又不会影响死人。霁涯悠然道。
张伯昀握紧左手保持沉默,像是倔强的要保护什么一样。
蔺沧鸣直接抽出晚雨铳甩开,枪口对准张伯昀:我没什么耐心,若是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你的伤药只能浪费了。
张伯昀那张慈眉善目的脸毫无惧色,只是风轻云淡道:你们若不阻止老夫,老夫现在已经为救人而亡,又岂会怕你威胁。
霁涯对蔺沧鸣歪头做出一个不出所料的眼神,伸手招了招,蔺沧鸣过去把晚雨铳放到他手里。
小明啊,不要遇事只会诉诸暴力,暴力是不对的。霁涯握着晚雨铳敲了敲腿,斯文地教育道,我们要讲道理。
蔺沧鸣:请开始你的表演。
张伯昀惊疑不定的看着霁涯,霁涯顺手把晚雨铳枪口压到昏迷的捕役身上,若无其事的算计道:你两个月前才回来,一到村里就改建学堂,有榕城签发的许可令吗?据我所知开办书院一套手续最少要跑三个月。
张伯昀闻言一愣,意外中透着点茫然和不知所措。
看来仙翁您是无证经营了,村口那房子我也看了,空房改建想必也不怎么安全合理,我再给您安一个危险经营的罪名,只要我上报执法堂,您这正心书院就得关门,张清小姑娘往后就上不了学了。霁涯遗憾地大摇其头,当然你看我手里虽然拿着火铳,但我也不打算用这个刚被我救活的捕役性命威胁你,毕竟我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僵。
蔺沧鸣听得眼皮直跳,霁涯这一套现实又卑鄙,连床上的捕役醒了都得直呼内行。
张伯昀左手捏的发抖,他之所以开办正心书院,也是想为自己当年的错误做出弥补,真正看着那些孩子认真听他讲学时,他也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救赎,好像阻止了无数可能发生的悲剧一样。
正心二字也是仙翁的期望吧,我也认为它很有意义。霁涯说道,等捕役醒了,你可以卖他个人情,请他和太学司疏通一下,早点办个正经许可令。
张伯昀露出些许颓然,松开手时仿佛衰老不少,哑声开口道:是我我们害了一个好人。
他举起左手费力地让袖子落下,只见肘弯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泛白疤痕。
霁涯微微蹙眉,蔺沧鸣也好奇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一个小孩狠心打断别人手臂。
第58章 广裕村03
老夫比二毛大两岁,也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张伯昀断断续续的说,一边回想一边补上几句,二毛的娘身体不好,在生他时难产去世,他爹悲痛欲绝,被接生的大夫提醒后才发现这个让妻子丢掉性命的男孩竟然只有一只右手。
先天畸形吗?霁涯有些意外,在湘禹城打听傀师助手的消息时胧姑娘并未提及这点,想必是装了偃甲手臂。
村子里的人崇尚完整自然,连他爹都认为二毛这样的残废不详,是二毛害死了娘亲。张伯昀叹道,他爹从那以后变得郁郁寡欢,将亡妻葬在自家后院,搭了个窝棚,日日在亡妻墓前酗酒昏睡,亲友渐渐与他断绝往来,靠村里人接济过活,只有揭不开锅时才下山干点零活,从未认真管教过二毛,但二毛早早就和邻居学会了洗衣做饭,在父亲厌弃的眼神中把一日三餐送到墓前。
你是如何知道的这般详细。蔺沧鸣质疑道。
因为我就是二毛的邻居。张伯昀单手撑住额头,痛苦地闭上了眼。
广裕村的秋收刚刚开始,白天村里见不到几个大人,只有小孩成群结队的在村里到处乱跑。
张伯昀的父亲有些文化,虽然最后还是免不了要下地种田,但最起码给孩子取名和旁边的狗子张强大柱比要好听点,这三个每天挖土打鸟的小孩最近又多了一个乐趣,就是和张伯昀藏在他家阁楼里,从天窗鬼鬼祟祟的探出头去偷看隔壁二毛。
哈哈哈你瞅他,又被他的酒鬼老爹骂了。大柱指着二毛家破败的院子嘲笑,我娘上次碰到二毛,还送他瓶药酒,我娘说万一二毛被他爹打死,他爹出不起棺材钱,就要让乡亲们凑。
你小声点,别被发现。张伯昀捂着大柱的嘴把他拽回来,压低声音皱了皱眉,二毛垂头丧气的站在墓前,被一个铁盆砸的额角发红,不会真死人吧,我家离他这么近,太不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