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玉诚有些腼腆地碰了下鼻尖,又把霁涯拽到身边,无奈地道:长姐,这是在家里,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就好,这位是我从前游历时认识的朋友纪涯,路过颖州,便过来拜访了。
那怎么行。严玉霏拍拍严玉诚肩背,让他直起腰来,你既得众人信任,我自当遵循规矩,你也要早些适应才好。
霁涯向严玉霏行了个礼:见过严小姐。
纪公子不用多礼,那我就不耽误你们叙旧。严玉霏拱手还礼,把玉简交给严玉诚,林姑娘失踪,我要再去一趟枫林派。
嗯,长姐慢走。严玉诚规矩地送出一段,回来时松了口气,幸好霁涯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现在严建章已死,你真不打算试试?霁涯斜着眼睛揶揄了一句。
你就对别人的私事这么感兴趣吗?严玉诚领着霁涯敷衍地参观周围。
霁涯站在严氏后花园的荷花池边,撑着围栏笑道:我这个人心善,听见不好的结局会难过的。
我已是家主,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严玉诚眉峰一压语气冷然。
若是严小姐有朝一日想起来,你会后悔吗?霁涯若有所思地问,后悔早知今日,不如及时表达心意,或许还有机会。
严玉诚沉默片刻,从乾坤袋里拿了点饲料,往池水里洒了两把,成群的鲤鱼聚集过来,翻起金红的波浪。
如果世上情爱能如喂鱼这么简单直接,饵投出去,就有收获,那也许我真该试试。严玉诚把袋子扔给霁涯,但一个谎言便要用更多谎言来圆,我每天都在骗她,骗严氏,骗整个修真境,甚至这些话也只能对着个狼狈为奸的南疆人说说罢了,我到底还有几分真实?我自己也分不清,这样的心意配不上长姐,不说也好。
霁涯洒完一袋饲料,对狼狈为奸这个词有点意见,又猝不及防听严玉诚问他:你到底是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
做人还是糊涂点好。霁涯正经的板着脸说。
你到我的地盘来,我没想着过河拆桥灭你的口,已经够糊涂了。严玉诚凉飕飕地说。
我和我家主上是真的,情比金坚,有什么好问的。霁涯笑呵呵地说,然后伸手给锦鲤荷花池框了个框,卷起凝滞在半空中的灵力画卷,后知后觉地问,贵宗花园大气华贵,细节又不失雅致精巧,介意我发给少主一同欣赏吗?
严玉诚:你高兴就好。
霁涯把画轴按进玉简,他从严玉诚这得到了一点反面教材的勇气,只要他和蔺沧鸣没有杀父之仇,仔细想想不过是吵了个无伤大雅的小架,只要把话说清楚,少骗人,就没有解不开的结。
虽然这架造成的财产损失有点巨额。
瀚城客栈内,前来修理窗子的木工正往窗框上装铰链,院中抬来了新的石桌,地板则要等退房之后再修。
蔺沧鸣坐在自己屋内,玉简在手指间灵活地翻转,他想不出要怎么开场,最终只好发了份账单,增加些正式感。
时间一点点流逝,落叶仿佛也放慢了速度,玉简不知转了多久,蔺沧鸣也越发沉下心去。
他咳了几声,用手帕挡住星星点点的血,免得再赔些什么,他快撑不住了,如果玉简再没反应,他只能先布下结界凝神闭关。
木工装完了窗子,在门口和蔺沧鸣打了声招呼离开,蔺沧鸣起身去关门,攥了攥手指,才要把玉简挂回腰上,一声细微的震动让他像被扎手一样抽了口气。
云图上浮现出一幅明亮的荷花小景,池塘角落里聚着一堆锦鲤,水波倒映一片碧空。
【纪涯:别追债了吧,你看严少爷家的鲤鱼,我都想捞两条攒着吃,哪有钱赔你,实在不行就从我三年之后的薪俸里扣吧,扣满为止。】
蔺沧鸣忍俊不禁,不知道该在意严少爷家还是三年之后,盯着云图上的字竟然有些脱力般的头晕。
他勾了一行字,问霁涯去严氏做什么,传过去之后才又反省不妥,万一被霁涯当成他在质问,岂不是又添误会,就硬着头皮叹气加了一句挽救。
【幽冥阁少主蔺瀛:为何要去严氏?】
【幽冥阁少主蔺瀛:若是路费不够远行,我可稍微接济一点。】
蔺沧鸣加完之后认真品位,又发觉这像是在嘲讽,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平时都是怎样和霁涯对话的,思考半天才得出结论,还真没什么好态度。
他用指尖断断续续的划出字符,咬了咬牙,把写完的你会不会回来抹去,改成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霁涯坐在荷花池树荫下的栏杆上乘凉,看着蔺沧鸣难得愿意多费笔墨的回复,几乎想象到了他撑着脑袋推敲用词的懊恼画面。
他愉快地笑了起来,把雁书的名字加上休假中,给蔺沧鸣回讯息。
【幽冥阁少主蔺瀛:你什么时候回来?】
【纪涯:少则三天,多则五日,你赶快去闭关吧】
【纪涯:那什么啊,昨天脾气上来下手还挺重,你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胸襟开阔点,忘了这茬吧】
【纪涯:我去颖州找严玉诚拿个法宝,等我找到答案再把内容传你】
【纪涯:对了,我给你传音会不会影响你专心修炼啊!】
蔺沧鸣这边还有些发愣,纪涯已经手速飞快地发了一堆过来,和从前一样每个字上都附着雀跃潇洒的意味。
他抿了抿唇,像是在嘲笑自己的脆弱多疑,摘下面具掐诀给房间布置结界关好房门。
【幽冥阁少主蔺瀛:传音无妨。】
等了半晌,雁书又追加了一句话。
【幽冥阁少主蔺瀛:抱歉,师尊。】
霁涯看到师尊两字,略感别扭地摸了下脖子,他让蔺沧鸣不用客气,反正他失忆了,还是叫名字就好,但蔺沧鸣再没回他,大约是聚气调息去了。
能让蔺沧鸣认真开口说抱歉,霁涯还真有点成就感,在严玉诚莫名嫌弃的眼神下哼了两声小曲儿收回玉简。
我还有事,恕不能继续奉陪,我在熙和楼给你订了桌酒席接风洗尘,你自便吧。严玉诚摆了摆手,后会无期。
哈,放心,逢年过节我再补上礼单。霁涯笑道,又硬塞了张传音符给他,朋友一场,有事记得找我。
严玉诚亲自给他送出门去,路上顺便查看严玉霏给他的玉简内容,只见是杉河镇和寿河镇上报的百姓失踪案件,两个边陲小镇三个月内便有男女老少数十人走失,有本地百姓也有外地游人,执法堂最终只查到人是在暮灵山脚下消失不见。
案件一拖再拖,若再无结果,只怕当地执法堂威信将受质疑。
他暗叹一声不得空,捏着玉简转道去了书房拟定回函。
霁涯按严玉诚给指的方向去了熙和楼,酒菜已经上齐,严玉诚话虽嫌弃,倒也没失了大家风范,一看就烧了不少钱。
雅间房门自带结界,可以用一点灵力启动,霁涯开了结界,把窗帘拉上,打开眼镜盒把折叠眼镜展开,拿出从纵生塔中带回的玉简,铺开云图,小心翼翼的戴上眼镜。
房间摆设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透过镜片看向墙壁时,结界上游走的符文便显露出来,霁涯盯了一会儿,实在看不懂,就把视线转向模糊的玉简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