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王爷女婿,云容海半点没觉得骄傲,反倒觉得压力极大,见到周祈下马车的时候,差点习惯性地去行礼,还是周祈先有所觉,赶紧一把扶住他,道了声“岳父大人”。神色自若的陈氏暗地里瞪他,觉得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相国,见了自己女婿就跟见了上司一样,自己气势就矮了半截。云容海见自己闺女跟在周祈身边,倒也没什么不自在的样子,心底微松。只要他们小两口能过好,那怎么都好说。回了自己家,云曦自然随性一些,跟周祈的话也多了起来,不时将自己喜欢的茶果点心介绍给他,周祈也都一一尝试。陈氏见两人相处还不错,在云容海跟周祈说话的时候,将她拉到了房里说些体己话。“我看王爷对你的态度还不错,你们新婚之夜应该也挺融洽?”云曦没想到一来她娘就问这些,捂了半天脸,才羞羞答答地将事情说明了。陈氏听了,不由纳闷地看了一眼前厅,道:“这都能答应,你们家王爷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您说什么呢!”云曦对她娘的想象是半点没辙。“那不然新婚之夜面对自己的美娇妻他也能忍得住?”陈氏说着打量了她一眼,眯起眼睛,“要不然就是你魅力不够,没吸引住人。”云曦将陈氏的自信继承了十成十,怎么可能怀疑自己的魅力,当下挺了挺身道:“怎么可能!”对上自己亲娘怀疑的眼神,云曦又无奈了,将被她带偏的思绪正回来,“我不都说了么,本来这婚事就是当初我和他商量好的,说起来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就是要做夫妻,也得给彼此时间啊。”总归是他们小两口的事,陈氏也不好说什么,知道他们自己有主意,也就不多打问了。作者有话要说:对红豆粥的执念——今天再次请它出场第48章 现世(14)午间的时候, 云容海留两人在府上用饭,云曦趁机逮住了邹世辰。“表哥你帮我个忙呗!”邹世辰见她搓手的样子,便问:“缺钱花了?”说着就要去掏荷包。云曦捂上他的荷包,不满道:“我是只认钱的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还指望你认人么。”云曦被他调侃了一顿, 恼得抓了他两把, 才说起正经事:“你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不是成天天南地北地跑吗,如果有人去南疆的话, 你叫人再帮我捎一点那个‘神木’吧。”邹世辰想到那个臭烘烘的东西,皱起了眉头, “你要那死人地里的东西干什么?”“我自有用处, 你就帮我一下呗。”云曦想的是,自己做梦在各个时空来回穿梭,可能就是因为不小心吞了那个“神木”的原因, 当初那一截子被埋进了皇陵, 她不可能进去找, 听老太医说这东西在南疆很常见, 所以想再叫人弄一点回来。邹世辰被她拽着袖子摇了半天,也就答应下来,不过还是纳闷:“你说说你, 成天就爱要些古古怪怪的东西,你别哪天叫你们王爷嫌弃了,跑家里来哭鼻子。”“怎么可能!”要是周祈真的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那她估计能在京城横着走也不一定。云曦看见厅里坐着的周祈,又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了邹世辰:“表哥,你再帮我带点什么安眠香之类的, 最好是那种无色无味的。”邹世辰一听赶紧顿住了步子,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你要干嘛?”云曦自然不会说是给周祈用,便道:“我在王府还不习惯,认床睡不好,所以想用点助眠的东西。”邹世辰捏了下她红润有光泽的脸蛋,道:“我看你气色挺好的,哪像个睡不着的。”云曦反手也去捏他,“废话少说,帮我弄就对了!”“行行行。”邹世辰对她的要求向来没有拒绝的时候,不过还是提前叮嘱她,“这东西还是少用,一次也别用太多,小姑娘家家的,每天吃好喝好就对了,不要总想些有的没的,要是被人欺负了,记得回来告状。”云曦笑道:“我告状了,你都能帮我做主?”邹世辰抬头想了想,干脆道:“不能,那你还是别回来了。”云曦照着他肩膀就是一巴掌。她和邹世辰的相处周祈看在眼里,饭后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便问起来:“你跟你表哥关系不错?”云曦笑了笑,道:“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小时候身边也没有同龄的孩子,后来表哥来了我们家,都是他带着我到处玩。”周祈见他们虽是表兄妹,可关系却胜似亲兄妹,语气里有丝羡慕:“看得出来。”云曦以为他是看见自己和邹世辰关系太好,觉得不合适,毕竟他们终归是表兄妹,当初如果没有这桩婚事,她也的确打着和邹世辰定亲的主意的。“王爷,我和表哥只有兄妹之情,并不是……”周祈听了她的话,微露讶异,转而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们兄妹关系挺让人羡慕的,并没有误会什么,你们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不必有隔阂。”云曦听罢松了口气,还是欣喜道:“谢谢王爷!”周祈听到她道谢,略微笑了笑,虽然觉得她的道谢有点莫名其妙。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更进一步,还是任重而道远啊。两个人在相府待到傍晚才动身,走的时候云容海将云曦叫去了书房,偷偷摸摸又郑重其事地交给她一直盒子,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你觉得王爷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便找个机会把这盒子交给他。”云曦不知道这里面放的什么,但又印象是之前她爹埋在梨树下的那只,隐隐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个劲点头。周祈等得她出来了,也没问什么,将她扶上马车后,自己才跟着上去。陈氏忍不住感慨:“我看这宁王倒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儿,想来我们家云曦是没嫁错人了。”“但愿我没有看错人。”云容海挽着手看着远去的马车,面上隐有一丝不确定,“不过看错不看错也没辙了,谁叫成了我女婿呢。”陈氏和邹世辰对视一眼,都没明白他说什么。嫁到王府的日子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云曦感觉就是换了个地方吃吃喝喝,只不过对于周祈主动宿在书房一事,云曦又有些犯愁。她还等着机会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呢,这人天天跑得没影子,她总不能霸王硬上弓拽着他亲上去啊。云曦拿着邹世辰送来的安眠香,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云曦想了又想,又想出个馊主意来,去找邹世辰讨了包蒙汗药来,当时邹世辰看她的眼神就透着诡异,好似她要干什么谋杀亲夫的事情一样。不过到底,邹世辰还是给了,反正一直以来就是云曦上房揭瓦他都给扶梯子的命,云曦一通撒娇打滚,他根本招架不住。临走的时候,邹世辰还苦口婆心劝她:“云曦啊,听哥一句劝,要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和离了吧,别干傻事。”云曦回头就骂他:“你这不咒我呢,我才刚成亲你就叫我和离!”“那你——”邹世辰盯着她手里的蒙汗药,一脸难言。云曦摆摆手道:“这你别管,总之不是害人的,等我好消息。”“还好消息呢……”邹世辰都替她捏一把汗,拿着蒙汗药能干什么好事。云曦回了府,就直奔厨房,打着贤妻良母的旗号给周祈熬了锅鸡汤,偷着下药的时候没留神被周祈的侍卫长风看到了,长风一下惊得躲到了一旁,心里已经翻来覆去总结出了一场阴谋,于是去了书房跟周祈告密。周祈想也不想就道:“无稽之谈。”“王爷!是真的的!”长风拍着自己的胸脯起誓,“我真的看到王妃朝汤里放东西了,若是什么好东西,也不必偷偷摸摸的啊!”周祈却左想右想想不出来云曦能有什么理由害自己。长风道:“会不会跟王妃之前被人挟持的事有关?王妃一直在受人控制,是幕后的人指使王妃这么做的?”长风想得固然简单直白,不过周祈也好奇云曦到底在做什么,她似乎总藏着一些个他不知道的小秘密。本着一探究竟的想法,周祈也留了一个心眼,在云曦来书房时,让长风藏在暗处观察。长风不放心,硬是将之前用不上的花大价钱买来的解毒丸塞给了他。说起来,头一次算计人,云曦也有点不安稳,端着汤来的时候差点没撒了。一个人心里端着事儿的时候,总是特别殷勤。周祈看着云曦笑意融融有点反常的样子,心道这一眼就能看穿的表情,哪里是当坏人的料。周祈暗暗摇了摇头,接过云曦递来的汤碗,没有犹豫就一口吞下去了,躲在房梁上的长风看得干着急,恨不得下去将那锅汤砸了。云曦听邹世辰说这药效发挥得等一会,等周祈喝完了汤也没走,就托着腮坐在一边,周祈看书,她看周祈。周祈拿着书本,觉得书上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了,所有的思绪都被旁边火辣辣的视线挑走了,转而放下书,在纸上默写起来道德经。云曦满心都期待着结果,根本没觉得尴尬,反而越看越入迷了。许是因为少年时遭逢变故,一个人在封地的原因,周祈养成了凡事不好争的性子,整个人透着一股谪仙般的从容和淡泊。云曦看着他清冷的眉眼,从里面搜寻着明昭的吊儿郎当,钟易的严肃,和无尘的跳脱,想着想着就有点“睹人思人”,不由脱口道:“王爷你剃个头吧。”“什么?”周祈正集中了注意力,闻声抬头,幽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云曦回过神来,忙道:“没什么。”周祈继而又低下头去,不多时便觉得有丝困乏。那解毒丸虽然生了效用不至于让他一头栽倒,终归还留有些反应,周祈也大概知道了云曦往汤里下了什么药,于是撑着额头,不掩脸上困倦。云曦见状,心下一喜,霍然站起身来,“王爷可是乏了?我扶你去榻上休息一下!”仔细听来,云曦的语气里还掺杂着一丝兴奋,这让周祈更为好奇,她费这功夫将自己迷倒是要干什么,难道真如长风所说是受人指使,要来他这里找什么机密?周祈想了几个原因,终没找到答案,躺到榻上顺势闭上了眼睛。云曦等得他呼吸变得绵长,出声唤道:“王爷?王爷你睡了吗?”周祈尚有意识,闻言忍不住想抽嘴角。睡了要能回答你,那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云曦见他叫不醒,脸上露出一副大功告成的喜悦,匆匆忙忙去把书房的门关上了跑回床前。长风生怕她下一刻就拿把刀出来捅到王爷心口上,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盯着她,然后就看见他们家王妃跟个登徒子似的搓着手靠近榻边,俯身低头,一口亲了上去。长风看得倒抽了一口气,脚下不稳差点从房梁上栽下去,连忙掉过头不敢再看,心里的震惊一点都不比看见云曦下药时小。原来王妃下药就是为了轻薄王爷?长风想到自新婚夜后,王爷好像一直宿在书房,也不知是不是不满意王妃,可他记得当初是王爷主动上门提亲的呀。长风思来想去,忽然就对云曦抱有了几分怜悯同情,哪个女子又希望新婚丈夫对自己冷淡呢,王爷也真是的,娶了人家又不搭理人家,实在不该!本就装睡的周祈,因为云曦猝不及防的动作也差点破功,放在身侧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云曦生怕一下不够,趁着周祈睡沉,又多亲了几下,罢了轻声嘀咕着“应该可以了”,捧着红通通的脸儿心满意足地出去了。长风等人走远了,才从梁上滑下来,看向同样一脸呆滞的周祈,“王爷……”“你看到什么了?”周祈抬了抬手,清俊的脸上也挂着一丝尴尬,唇上还留有一股温软的馨香,怎么也挥散不去。长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罢了呐呐开口:“是属下错怪王妃了,其实王妃……也挺可怜的。”想亲近王爷还得下药才能行。周祈觉得就是听信了他的话才弄到这步尴尬的境地,有点恼羞成怒道:“出去。”长风不敢多待,一溜烟跑了。那厢,云曦就等着周祈醒了验收结果,晚上正要就寝的时候,看见他过来,明媚带笑的脸就像一朵花一样,缓缓绽放开来。“王爷来啦!”周祈见她披着头发,好似很高兴见到自己,心中一动,道:“今日起我回房睡。”这反应……不对啊。云曦看着周祈往床边走去,有点懵。等他上了床的时候,更是觉得不可置信,觉得两只脚怎么也迈不过去了。“王爷……”周祈拍拍身边的位置,眼神中像水一样柔和,“时辰不早,早点上来歇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周祈莫名其妙的柔情,云曦想说去榻上睡的话一下咽回了肚子里,僵着身体躺到了里面。周祈和她还隔着两条手臂的距离,虽然同睡一张床,还是泾渭分明。云曦僵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又有些不明白。他怎么就没清醒呢?难道是哪里出错了?云曦仔细地分析着梦里那次的过程,还是没找出其他重要的线索,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直等了大半夜,也没见周祈睁开眼叫她一声名字。云曦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赔了夫人又折兵。第49章 千金x摄政王(1)云曦睡得正香的时候, 被一阵婴儿的哭声吵醒,正纳闷哪来的孩子,等到那哭声越发清晰了,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空荡荡的屋子里, 只有外面的月光从窗棱透进来, 照着身下的一方土炕, 还有薄被底下正哭得起劲儿的一个婴儿。云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睁着眼睛表情呆滞。她是谁?她在哪儿?她这是喜当娘了?孩子他爹又是谁?不过轮不到云曦再细想, 身边孩子的哭声搅得她本就纷扰的内心更加千头万绪。她将孩子抱起来,贴了贴他泪涟涟的小脸, 出声轻哄:“不哭不哭哦……”孩子可能是饿了, 一直啼哭不止,云曦默默低头瞧了眼自己微微隆起的胸前,虽然说自己一直以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可生没生过孩子有没有奶水, 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这具身体显然一如既往还是个刚长起来没多久的豆芽菜。云曦下了地, 正要去看看有什么可以给婴儿吃的东西,隔壁也有人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敲响了云曦的房门。“姑娘, 可需要帮忙?”云曦闻言,抱着孩子下了地,一开门见一个穿着青灰袍子的尼姑站在外面, 再一看自己的装扮,顿时也就明白处境了,心思也清明起来,恭敬地叫了声“仪静师太”。仪静见孩子哭得可怜, 去将剩下的羊奶热了热,端来让云曦喂了。冷静下来之后,这具身体所携带的记忆也渐渐回笼,云曦看着怀抱里稚嫩的小脸,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感慨自己命苦了。青楼里无依无靠的花魁,被当成傀儡的圣女,还有上次那个明明是公主却只能住在山野的公主,即便是有尊贵的身份,仍旧避免不了倒霉的命运,云曦不禁替自己掬了把同情泪。这次来的身份也不差,还是一个公侯世家的二房嫡女,也曾受尽宠爱,不过这一切都被怀里这个小不点的到来影响了。这小不点自然不是云曦的孩子,而是她的弟弟。她弟弟出生之时,她父亲刚好南下公办,因为遇上大雨发水,命丧黄泉没能回来。府里的老太太觉得是云曦的母亲生了这个儿子才克死她父亲的,悲痛之下又经大房挑唆,就将云曦mǔ_zǐ 们赶出了府。云曦母亲才刚出月子,身体本就虚弱,在外流离数日,才被这梦叶庵收留,只是没撑多久也就撒手人寰了,云曦一个黄花大闺女,便又当姐又当娘。云曦默默地想,等这次回去了,她一定要去香火旺盛的寺庙了好好上香祈福,去去霉气。仪静见云曦目光直愣愣的,以为她又想起往事正伤心,捻了捻手里的念珠,出声安慰:“逝者已矣,姑娘也别太过忧心,来日方长,总有柳暗花明的一天。”云曦回过神,看着慈眉善目的师太,温言道:“这些日子以来承蒙师太照顾,我都不知怎么报答。”“出家人慈悲为怀,助人也是为自己积功德,姑娘若不嫌弃,只管在这梦叶庵住着便是。等令弟稍大一些,在外走动也不至于太过为难。”云曦在梦里就是个懒蛋,能偏安一隅绝对不会自寻苦吃,听仪静一说,便欣然从命了。这梦叶庵离京城还有些距离,前后也没有多少人家,一入夜便安静异常,云曦抱着怀里吃饱喝足的小不点,倒也有个伴。“也不知道那大猪蹄子这次又是个什么人,别是也跟我一样倒霉,命途多舛就好了。”云曦拍着小不点的襁褓,也没什么睡意,直到凌晨时才眯了一会,等天一亮便收拾着起床了。梦叶庵上下一共也就十来号人,出家的也都是些无依靠看破红尘的可怜女子。仪静师太说世间诸般事,有八分皆是因情所生,云曦听着觉得十分有道理,要不是舍不得自己一头乌发,也想在此避世了。仪静听她戏言,却认真道:“姑娘尘缘未了,便是落了发,也终有一天会回到红尘中去的。”云曦也没往高深处想,觉得自己心不诚,大概也当不了姑子。在梦叶庵的日子相对来说很平静,除了带孩子有些麻烦。十几个月大的孩子,正是闹人的时候,睡着的时候还好,若是饿了或者哪儿不舒服了,哭闹起来简直要人命,宛如魔音灌耳。云曦每天光带孩子洗尿布就够受的了,原本打算帮庵里做些扫洒活的心思也歇了。云曦父母皆去得突然,没来得及给儿子取名字,云曦就一直小不点小不点地叫着。现世里,她没有亲兄弟姊妹,如今看着这个丁点大的奶娃,倒有种奇妙的感觉。“唉……和我做姐弟,可见是你比较倒霉了,你瞧瞧你,一出生就被安了个不好的名头,没爹又没娘,可怜的小白菜。”云曦伸手逗着正安静的奶娃,见他只会咧着嘴笑,心中也稍稍一松。幸而还小什么也不知道,不然这接连的变故怕是也难扛过去。“对么,多笑笑,不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若答应姐姐今日少哭一次,姐姐就带你出去晒太阳。”云曦自顾自说着,勾了勾小不点软软的手指,就当人答应了,将孩子仔细包了包,背在了背上,顺便拎上了装羊奶的水壶。小不点吃的羊奶都是庵里的小师傅们每日去邻村的农人家里打来新鲜的,云曦不好意思总麻烦别人,之后便自己接过了这个活。临近夏日的日光带着一丝柔和,正是舒适的时候。云曦背着孩子路过田埂边,几个小师傅正在锄地,看见她都笑着打了招呼。里面尚有比云曦还年纪小的,云曦不禁感慨出家也是讲悟性的,像她这样的,估计是没机缘了。邻村离梦叶庵差不多一刻钟的距离,虽说孩子还小,可背着走一路也挺累的,云曦歇了好几趟才到了地方。牧羊的人家见云曦来过几回也就熟了,见她累得坐在门边喘气,便叫她进屋放下孩子歇会儿,又倒了碗水给她。云曦道了谢,将腰间的布结解开,顿时觉得肩膀上一阵轻松。“这小伙子真会长,我看着比上回来还圆润了些。”牧羊人家的大嫂也是刚出了月子,见小不点生得白嫩可爱,忍不住抱在手里逗弄。云曦笑道:“可不是,就这白天晚上还闹腾个没完,好像我缺了他吃一样。”“小孩子都这样,等再大些就好了。”大嫂见云曦年纪也不大,却一个人带着孩子跑到这儿来打羊奶,便多嘴问了一句,听云曦说这是她的弟弟,不可置信的同时又略松了口气,“我看你打梦叶庵那边来,还以为又是一个看破红尘的呢!”云曦摸了摸小不点的脑袋道:“我就是想出家,带着他也怕没人收我。”大嫂一听她真有这打算,苦口婆心劝道:“妹子可别有着念头,你花儿似的年纪,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每天守着青灯古佛,那才是浪费了!你放心,嫂子给你留意着,找个合适的人怎么也比一个人照应幼弟强。”云曦一听,想起来以前在无念宗山脚下时,隔壁的六婶给她安排相亲,顿时如临大敌,接过打好的羊奶,客气着道过谢,逃也似的出了村子。第50章 千金x摄政王(2)云曦一口气奔出村子, 才缓下脚步,不明白这些大婶大嫂们怎么都喜欢当红娘。路边的小野菊开得正好,云曦还未来得及蹲下身去摘,就被一队奔驰而过的人马扑了一脸灰, 忙将小不点的襁褓包起来, 免得让他呛着。“官走官道, 果然横行。”云曦看着马上身着统一服饰的人,小声抱怨了一句。一旁担柴歇息的几个老汉, 磕了磕烟管,将京中诸事拿来当作谈资:“瞧这慌慌张张的, 京城怕是又变天了。”“管他变成什么样, 只要不祸害老百姓就行。”“那可说不准呢,连自己侄子的位置都抢的人,能是什么善茬。”“唉……这不到半年, 都换了四个皇帝了, 够折腾的。”云曦听了半天, 知道京城正是角逐皇位的时候, 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那大猪蹄子会不会是抢那位置的人,又或是被抢了位置的人, 不过总之是个麻烦人物。“但愿老天保佑,你就当个平头老百姓吧。”云曦默念了几句,背着孩子往回走。是夜, 云曦将小不点哄睡了,才将一天积攒下来的尿布收罗起来,打算去厨房烧水。正在井边打水的时候,听到前面传来吵嚷之声, 心里有些奇怪。以往这时候,梦叶庵早就寂静无声了,哪会有这么大动静。云曦整了整头上的僧帽,从角门穿到了前院,看见仪静师太与几个小师傅挡在门边,与门外一些人争执着什么。“师太?”云曦款步上前,仪静回头见是她,眼里顿时露出一丝惊慌,忙挡住她叫她回去。云曦尚不明白情况,门外挤进来一个面目粗犷的汉子,看见云曦的时候眼睛一亮,笑道:“没想到这荒郊小庵里的姑子一个比一个漂亮,比京中的花娘也不遑多让!”云曦听了这调笑之语,也有些不高兴,拧着眉默然不语,调头就要回去。那汉子不依不饶,硬是将门缝撑开一道通路,整个人挤了进来就要逮人,几个小师傅吓得闪到一旁,一时竟无人帮衬云曦。云曦眼一瞪就打算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另外一道稍微清朗些的声音插了进来:“张副将如此行事,与那地痞流氓何异?”汉子看到来人,顿时收敛了几分。来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跟那汉子一样也是一身戎装,身上带着少许疲惫之态,见那汉子扰了人清静之地,浓眉皱起,冷声道:“王爷尚有性命之忧,张副将不紧着找栖身之所,反恃强凌弱起来,可知有违军令!”汉子想是知道这军令为何,当下眉毛一竖,怒道:“我是副将,谁敢斩我!”话音刚落,那年轻将领拔刀便抹了他的脖子,只一瞬间收刀入鞘,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只有地上躺着的汩汩冒血的人。“我是主将,还斩不得一个副将不成。”年轻将领叫手下几个兵将尸体抬出去埋好,转而看向已经吓得呆若木鸡的庵里众人,“我们是京中摄政王麾下,实是因为王爷他身受重伤,需找地方疗伤才叫人四处打探,未想惊扰了诸位,还望师太包涵。”云曦见他态度良好,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就毫不眨眼的杀了个人,暗道谁还敢收留你们。不想,仪静师太听到“摄政王”三字,却像松了口气一样,道了声阿弥陀佛,就给人开了方便之门。云曦觉得一伙人里尚有方才那般嚣张跋扈的兵,其他的也不好说,深夜里一个尼姑庵收留这些个大男人,实在有点危险,不由靠近仪静悄声道:“师太,将他们留下来没问题么?”“摄政王不去争那个位子而是辅佐幼帝,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好人了。”云曦听了仪静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见她一庵之主都答应了,也就没再多说,转身要走的时候看见担架上抬进来的人,一张脸大概因为失血过多,甚是苍白,不过依旧不掩其风采,更是让云曦遏制不住一下扑到了跟前。“怎么伤得这样重?”将领见云曦举动,愣了一下后又觉得她出家人慈悲为怀,见了伤者难免同情些,于是顺口道:“王爷胸口中了箭,还得劳烦小师傅烧些热水来。”云曦日夜祈祷这人千万别跟皇族争储再有牵扯,谁料老天爷就像故意听不见一样,偏偏他又是个正跟人打得热火朝天的摄政王。云曦腹诽了一顿,见人还昏迷着,也顾不得多想,叫人抬去了后院的空房,烧水送药什么的跑得十分勤快。她的举动在旁人眼里看着殷勤得有些奇怪,随行的两个下属好奇问那将领:“这是王爷的旧相识?”将领看着云曦跑前跑后,也拧着眉不解:“王爷何曾在尼姑庵里有过旧识。”“难道是这小师傅看着咱们王爷长得俊,也动了春心了?”毕竟他们王爷在京中,也是引无数少女竞折腰的人物,有这情形也不奇怪。将领随即低斥了一句,不让人再胡说。云曦忙活了一通,歇下来才想到自己对这个人还一无所知,不过看他们这狼狈的样子,想来也是遭了人算计,残兵败将的,还能成什么事。“你啊你,回回见你就不安分。”云曦对着昏迷的人嘟囔了几句,收拾水盆出了门。倚在门边的将领终究比较在意,出口问道:“小师傅认识我家王爷?”“你家王爷叫什么?”听到云曦反问,将领有些不好直呼王爷名讳,犹疑一下才道:“我家王爷姓李,名唤云舟。”说罢一直打量着云曦的反应。除了那张脸熟悉,云曦确实一无所知,所以扯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那是我认错人了,我以为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呢。”“小师傅认识的人跟王爷很相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他是个和尚,跟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八竿子打不着。”将领听罢,也觉得这之间差距太大,就没再多问。云曦回屋以后,炕上的小不点难得没有被外面的兵荒马乱影响到,睡得正沉。“要总能这么乖就好了。”云曦轻轻将他的小被子掖了掖,又纠结起怎么能让对面屋里那位摄政王想起前事来。之前她都忘了是月底,一睁眼就在梦里了,也不知道周祈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她费工夫下药轻薄了他到底是顶没顶用呢?云曦思来想去,就想要不要再试一试,可看那门口的人寸步不离守着,就是她刚才帮着上药也有人在旁盯着,她总不能就当着别人的面非礼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吧。为着这个问题,云曦又是半宿没睡,第二天昏昏沉沉去邻村打羊奶的时候,见到一群官兵正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搜查,疑惑之下问了牧羊人家的大嫂一句。“不知道京里那些当官的又在抓什么人,这不拿着画像一个个问呢!”云曦心里咯噔了一下,首要想到的就是梦叶庵里那群人,等官兵拿着画像问到这边时,侧头瞥了一眼,果不其然还真是,那随行的几个将领也都在上面。云曦暗叫不妙,离这村子最近的也就是梦叶庵了,他们查完这里势必会去庵里搜寻,这伙人又都骑着马,她就是要报信也怕赶不上脚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