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去路边摊买了身便宜衣服换上,脸用帽子和眼镜遮得严严实实。
他深知时间不多,伪装完成后就直接去往傅瑾舟小区,迅速对警卫露出证件,拇指微微挡了一下上面的照片。
借着天黑,他不慌不忙收起证件:“警察。一个叫徐衍的犯人从医院跑了,他很有可能会来这里,我要进去调查。”
新闻一早就已经将这件事广而告之了,警卫并未怀疑,干脆放门让他进去。
徐衍压低帽子,轻车熟路来到傅瑾舟那栋别墅前。
乌云遮蔽,天空黑压压的穿不透一丝月光。别墅一派黑暗,伫立在深空下犹如一座静立的怪物。
显然,里面并没有人。
徐衍翻墙而入,身影隐秘在暗影当中。
晚十点,有车灯照入。
一辆银灰色宝马径直驶进车库,伴随着车门关闭的响动,一道身影浮现而出。
他穿着一身熨烫整齐,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头发一改往日打了发蜡,打理的一丝不苟。穿扮得很正式,像是刚从什么严肃的场合回来。
傅瑾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即便戴着眼镜,仍压不住眼底的凉薄。
他来到正门,指纹锁尚未解开,后腰就顶上一支冰凉。
傅瑾舟手指顿住。
昏暗一缕壁灯下,一道瘦长高影紧贴在地面。
“徐衍。”
傅瑾舟没有回头,准确道出来人身份。
徐衍持枪的手因用力而发抖,“人都是你杀的。”
“所以呢?你要来复仇。”
傅瑾舟缓缓把手从智能锁上挪开,仍没有回头:“你要杀我。”
徐衍用枪把他抵在门上,“你才是那个夜雨杀手!你逼疯了徐乔,害死了我们的父亲!却要我当那个替罪羊!傅瑾舟,你应有尽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瑾舟不语,镜片下的睫毛垂着,像是在思考。
没过多久,他仅说了两个字——
“好玩。”
声音竟还带着笑意。
徐衍在脑海里模拟过他的无数次回答,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那些逝去的生命,因此覆毁的家庭,还有那位因为失去女儿整日以泪洗面的老人,最后……全被“好玩”这个荒谬的回应来打发了。
他把人当作什么了?
徐衍直愣愣瞪着眼,满腔积愤忽然无从发泄。
“你说什么?”
“好玩,有趣。哦,你若硬要一个理由,也可以理解为发泄。”
傅瑾舟回答得随性,甚至是坦然,丝毫不遮掩自身的恶毒与卑劣。
他杀的第一个人是费青青,那是他幼年时曾在孤儿院里照料过他的人。
傅瑾舟决心重新开始,不愿昔日过往重见天光,便找寻理由将她骗来,勒死后用大火烧光。
烧毁的是他暗无天日的童年,还有悲惨的往事。
他长了根劣骨。
谋杀时沸腾的血液和迅速攀升的荷尔蒙给他带来一种全新的体验,就像有人喜欢蹦极,喜欢从高处一跃而下的刺激感,他也喜欢那一瞬间的紧张与兴奋。
每每看到与那红林有几分相似的脸颊,他都会动杀心。
复仇占一小部分,更多的原因是追寻自身的愉悦。
徐乔是意外。
他愿意接纳这个意外,让一切都回归原位。
如果说杀人仅仅是个爱好的话,那么他现在愿意为徐乔放弃这个爱好。
徐衍哑然,一瞬间彻骨生寒。
很快,那股激昂的愤恨再次占据心头,徐衍正要扣动扳机,傅瑾舟忽然回头。
他唇边挂笑,眉眼称之为良善温润:“你大可杀了我,拿着你的录音去找警方洗刷掉你的冤屈。但是你想好了,我若死了,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徐乔。”
徐衍神色一晃,“你说什么?”
“没听懂?”傅瑾舟耐着性子重复,指了指上面,表情顽劣,“徐乔不在上面,她被我藏起来了。”
“傅瑾舟我草你大爷!”
徐衍瞳孔震颤,忍无可忍的爆发出一句粗口,下一秒揪住傅瑾舟胸前的衣襟,将他撞向大门。
夜色中响起沉闷一声,他整洁的衣襟因此凌乱,鼻梁上的框架眼镜也跟着歪了歪,傅瑾舟神色不变,较为平静地看着眼前发怒的青年。
他该是要气疯了,太阳穴两边的青筋都像是马上要爆开。
“我死了,徐乔也会死,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傅瑾舟轻描淡写地,就让他一早做好的建设全部轰塌。
“带我去找她。”
徐衍不想继续在这里逗留,揪着傅瑾舟前往车库。
傅瑾舟顺从地跟着。
上车后,却没有立马发动引擎。
“走。”徐衍的枪口用力抵住他腰窝。
傅瑾舟身形未动:“录音笔给我。”
徐衍近乎磨碎后槽牙,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支街边买来的廉价录音笔,用力掰折而断:“如何。”
傅瑾舟唇角牵扯了下,漠不作言地启动车子。
轿车平稳驶出小区,开往夜色深处。
徐衍心知傅瑾舟不会这么轻易就受他威胁。
估摸着他是在打什么盘算,比如将计就计把他带到他的老巢杀了。徐衍更心知自己没有后路可退,纵使前方万劫不复,他也要为徐乔争一下,即便是死。
徐衍如今是悬挂在深崖之上一只垂死之鹰,坠落之前,他只想让徐乔平安。
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
等进入街道,徐衍半拉开车窗,故意让监控拍到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