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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2 / 2)

惠思特只有承渡舟和段星野来参加禅修夏令营,剩下的小朋友都来自其他不同学校。


星酱不认识旁边的小朋友,但知道他又想家了,因为小朋友昨天也想家,被大人叫出去安慰了。


段星野在这方面适应良好,承渡舟是他熟悉的人,又带有家里的味道,两人每天在一起,他方方面面都受承渡舟的照顾,因此思家的情绪被冲淡了,反而因为日渐习惯山里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潇洒。


大人此时不在,段星野趴在手臂上,沿着桌子挪过去一点,把刚叠好的千纸鹤推到眼睛红红的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看他一眼,以为千纸鹤是送给自己的,脸变得有些红。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星酱的名字,全都被他小天使一样可爱的外表以及开朗的气质吸引着,但没有一个小朋友能像蒋斯祁那么自信的,所以都不好意思主动搭话。


段星野说:“别哭了。”


小男孩闻言,心里更暖了,还感到一丝安慰。


“你哭也没用。”星酱道,“还是要关上十五天才能被放下山的,你爸妈又救不了你。”


“……”


十五天……


爸妈……


小男孩经提醒,嘴角颤抖,本就不好受的心情跌入谷底,情绪的冲突也在瞬间爆发,哇的一下哭出声。


自习室里大乱。


星酱不理解,没事人一样地挪回去,顺便把那只千纸鹤也拽走了。


他本来还想问小朋友要不要一起叠纸的,看来小朋友不要。


承渡舟看一眼段星野,像老方丈一样摇摇头。


作为一起长大的竹马,他已经习惯了星酱小恶魔一般的作风。


打扫树叶的时候,他们是有机会在院子中央那棵百年榕树上发现松鼠的。


星酱拆开奶油苏打饼干,捏碎了放在树下面,过了一会儿,小松鼠就会一溜烟地蹿下来,曲起的小小爪子抱起饼干,旁若无人地啃起来。


星酱总是蹲在那儿看得津津有味。


一天,随着一阵风,庭院里低空飞来两只翩翩蝴蝶。


段星野立马拽住承渡舟的僧袍衣袖:“快看!发福蝶!”


承渡舟仅是看一眼半空中,又看向段星野。


星酱出了家门都说普通话,但高兴得忘乎所以时,就会“喝”(h)“佛”(f)不分,受了一定的方言影响。


这时,一只蝴蝶飘落下来,轻轻地降落在段星野的手指上。


仿佛把娇嫩的散发香甜的皮肤误认为了花瓣。


星酱那只手一动不动,乌黑的大眼睛弯起来,亮晶晶的,笑脸中带着发自内心的童稚美好。


承渡舟问段星野:“你觉得这里好玩吗?”


段星野不加掩饰地点头:“好玩!”


孩子对于大自然有种天然的亲近,漂亮的发福蝶以及可爱的小凶许就能抚慰他们的心灵。


承渡舟总是担心段星野在山上住到一半要回家,怪他选择的夏令营不好玩,后悔没有跟蒋斯祁他们去希腊,但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现在总算放心了。


段星野抬头,兴致勃勃:“要不然我们住到开学再回去吧!”


承渡舟:“……”


你是一点不想家啊。


正所谓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十五天一晃眼就过去了。


离开前,夏令营像模像样地给所有人颁发结业证书。


最后大家来到大堂礼佛,因为不涉及信仰,所以只是走个形式以示对此处的尊敬。


经过十五天的训练和相处,他们都没有了来时的叽叽喳喳,不知不觉间心性都沉定下来,排队的时候很安静,有条不紊地结束了流程。


下山的路上,段星野问:“你最后为什么拜了两下?”


承渡舟说:“我许了两个愿望。”


段星野一想还能许愿?自己一个都没有许,对比之下亏大了。


他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承渡舟不说。


段星野就不依不饶,甩承渡舟的手,缠着一定要让他告诉自己。


承渡舟只好道:“希望妈妈早点回家。”


段星野点点头,抓起承渡舟的手,大踏步地往前走:“放心,佛祖一定可以听见的。”


承渡舟嗯一声,心情也随着段星野的语调欢快起来。


段星野问:“第二个愿望呢?”


承渡舟突然道:“你看那里。”


“什么?”


“小松鼠。”


“真的!”


大隐寺就在本市,所以两人很快便到家了。


星酱虽然在山上玩得开心,但是真的回家见到亲人了,思念之情便如滔滔江水汹涌而出,一头扎进家长的怀抱里,滑不溜秋地撒娇,雪白细腻的脸蛋也被香了好几口。


再说这次段星野回家,阚大山惊喜发现小孩的变化很大。


很明显早上不赖床了,说话变得小声小气,不再一言不合就满地打滚,每次吃完饭,碗里的米都一粒不剩。


一天,阚大山坐在沙发上翻剧本,段星野一蹦一跳地进屋,正巧看到他,坐到身旁,甜甜地道:“外公,我帮你敲腿。”


阚大山霎时间老泪纵横。


星酱从夏令营回来后,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不用不用。”阚大山怎么舍得让他敲腿,又是感动又是疼爱,“你的孝心外公领了,外公现在好得很。”


星酱乌黑的眼瞳转了转,收回手,轻松答应:“好吧外公,等你哪天坐轮椅了我再帮你敲。”


“……”


不一定非得坐轮椅的。


然而如此这般又过了一周,夏令营的魔力消失,孩子又打回原形。


阚大山这天早上一进屋,就看到星酱躺在过道里蹬空气自行车,不流眼泪地干嚎,撒着起床气,阿姨拉都拉不起来。


阚大山却暗暗地松口气。


星酱是家里人从小捧到大的,变得太懂事,阚大山反而不适应,还是释放天性好。


于是小楼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暑期倒数三天的时候,星酱才想起拉开书包拉链,然后发现一天一本《快乐暑假》的计划行不通,更别说还有那么多额外的周记和实践报告。


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开学报道前一晚,十一点了,段星野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崩溃大哭,成了烂尾楼赶工期中的一员。


他穿着睡衣,一边哭一边奋笔疾书,嗓音穿透力极强:“怎么办呀!我怎么办呀——”


承渡舟也穿着睡衣,自己的作业上个月就写完了,现在不睡觉地帮他写,被吵得头疼:“你别哭了,省省力气。”


星酱呜呜咽咽:“我有的是力气,我只是没有时间呀——”


“……”


承渡舟很想说早一周动笔都不至于这样,但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抿着唇,字写得飞起。


凌晨两点的时候,承渡舟停下笔,松下一口气。


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两人快速收拾文具,爬上床。


段星野困得睁不开眼了,倒头就睡。


然后第二天早上继续挣扎。


星酱趴在车后座上,内心的焦灼和痛苦比昨天晚上还要强烈,哭声拔得尖细嘹亮。


于是承贤开着车呼啸而过的时候,旁边车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刚才是一辆救护车鸣叫着过去了。


开学第一天,下午的时候,段星野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因为抽查时发现他的暑假作业残缺不全,页数少了一半。


这其实是星酱的小小计谋——写不完,全撕了。


“老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段星野一脸顽强,道,“作业是我家狗撕的。”


“……”


班主任看他。


段星野目光坚定。


班主任问:“有证据吗?”


星酱理直气壮:“有。”


一分钟后,承渡舟站在段星野身边,自然是替他做了伪证。


班主任看着两个孩子,差点气笑:“明天把狗带过来。”


段星野抿唇,背在身后的手指绞在一起。


无中生狗,要去哪里找狗。


承渡舟叹气一声,低眼,竖起手掌:“阿弥陀佛,狗已经被我放生了。”


班主任:“……”


家养的狗你给放生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两个“小沙弥”破了戒,当天就得到相应惩罚,各自写了一千五百字的检讨。


***


夫夫俩在渝市的最后两天,天空总是断断续续地在下雨。


此刻雨停了,远山群青,雾蒙蒙的。


段星野献了一束花后,走到小道旁等待。


承渡舟就在不远处,正在跟承贤说话。


承贤身材很高,但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孔武有力,面对墓碑时,背影会让人联想到“沧桑”二字。


可能仅此一天,会给人如此印象。


段星野双手插进外套口袋,望向别处。


秋天,草地青黄不接,但打理得很干净。


他从前来过几次这座墓园,都是陪承渡舟来,但婚后是第一次。


段星野对承渡舟母亲的印象不深,不过看承渡舟的状态,还是能猜到女人的性格——即便身体在枯萎,内心依旧丰盈有力量,给予过家人坚定不移的爱。所以即便她缺席了承渡舟的成长,承渡舟依旧相信自己是被爱的,有着稳定的安全型人格。


段星野又想到自己,低下头,发丝蹭到了眼皮,有些泛痒。


他在亲密关系里是个无底洞,全靠承渡舟源源不断地付出,神奇的是,他却不担心承渡舟有一天会暂停供给。


正当这个时候,承渡舟过来了,说:“走吧。”


段星野朝承贤的方向看一眼。


承渡舟解释:“他要待到傍晚。”


两人便一起往山下走。


青石板台阶还很潮湿,承渡舟挽着段星野的手臂,以防他打滑。


段星野突然道:“小学的一次夏令营,我们是在山上过的,记得吗?”


承渡舟稍作回想,问:“怎么了?”


段星野看他:“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被承渡舟蒙混过关了。


承渡舟停顿一下:“你记忆力真好。”


段星野拿手肘顶他:“别给我岔话题。”


承渡舟忍了下笑,说:“让我想想。”


“你明明记得!”段星野不惯他,要把手臂从他怀里抽出来。


“想起来了。”承渡舟连忙把人稳住,说,“许愿能早日跟你去希腊。”


段星野抿唇,无语一瞬:“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我拜佛也不完全是搞玄学,还把它当目标。”承渡舟道,“没有完成前肯定不好意思说。”


然后他完成了。


他们一起去了希腊的爱琴海,到过圣托里尼,虽然跟小时候纯洁的夏令营约定大相径庭,但承渡舟给自己定过的目标,全都完成了。


段星野瞥他一眼,抽出手臂,改为抓住承渡舟的手十指相扣,一起往山下走。


山间雨后的空气最为清新,段星野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佛祖一定曾爱怜地用手从那个孩子的头顶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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