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段星野有一把这位大师的琴，但大师一辈子又不可能只生产一把琴。
段星野接着问：“多少钱？”
王世稀抬高下巴，脸色显出傲然：“六百万美金。”
段星野不说话，又拨了会儿琴弦，一拍琴板停下，把琴还回去：“买贵了，这把最多值二十万。”
王世稀表情愣怔，脑子都懵了。
段星野又补充一句：“人民币。”
“……”
直播间一秒炸开锅。
“嗯？嗯？嗯？价格瞬间缩水两百倍？”
“有瓜？”
“家人们我在网上查到了，安东尼奥拉瓦提大师至今只有一把琴流传下来，买家正是中国人。”
“那个中国人就是王世稀呀，有啥好说的。”
“段星野太low了吧，看不出来大师级琴就算了，还张口就来只要二十万，笑死了，只会显得自己没品。”
“我看段星野就是酸，王世稀一把琴的价格，他几年都赚不到手，哼。”
“先别急着开麦，段老师不会乱说的。”
王世稀回神，稳住没有慌乱。
段星野猜的数字不多不少正正好，二十万在小提琴里已经算顶尖的了，糊弄观众差不多，他有钱情愿去买车，也犯不着买一个大师真品放在家里当摆设。
王世稀抱着琴，有些冷地笑：“你应该估错了，这把琴有国际认证的证书的，不信的话，我回去找出来。”
“不用。”段星野乌瞳微弯，罕见地露出小狐狸般的俏丽神态，道，“我就是怕你被骗，是真的当然最好。”
王世稀不明显地皱了下眉，段星野没有继续盘问下去，他心里却总有些惴惴不安。
……
等到天擦黑，屋檐下方亮起灯，菜终于上桌。
大家在露台上的长桌旁围坐成一圈。
姜冬说：“小王小提琴拉得不错的，他那把琴贵得离谱，大家一起来听听吧。”
其他人鼓掌。
王世稀流露出高兴的神色，等的就是此时的高光时刻，他挺直腰杆，架起小提琴，拉动起来。
他拉奏的是一首流行乐曲，不需要门槛就能听懂，粉丝拼命夸好听。
但多数观众反应平平，只觉得曲子无功无过。
“拉流行乐不需要水平的，业余十级也能拉成这样，有点浪费这把好琴了。”
“琴音好像真的比一般小提琴好听，但具体哪里好听也说不上来。”
“所以段星野之前估错价值了吧？”
王世稀一曲完毕。
姜冬看向段星野：“气氛都到这儿了，小段也来个即兴表演吧。”
段星野没有推辞，朝另一边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
大家正好奇他要什么，工作人员抱着已给黑色的琴盒上来了。
宋颂鼓掌：“芜~小提琴！”
王世稀脸色一僵。
他没想到段星野会自带小提琴。
不会是那一把吧？
段星野这时将琴从盒子里取出来，上方的灯在深色烤漆的琴面上拂过，有光沿着顺滑的表面流淌下来。
弹幕：
“我第一次在一把小提琴上看到宝石的质感！”
“可能是我不懂，但看上去比王世稀的那一把漂亮。”
“可能是我不懂，但看上去比王世稀的那一把贵。”
段星野握着琴把，状似不经意地看向承渡舟：“想听什么？”
承渡舟正等待段星野表演，闻言，眼一眨，内心感到受宠若惊，想了想，说：“都可以。”
他都爱听。
段星野却感到无趣，就有点不高兴理承渡舟了。
他怕限制发挥，站起来，把琴架在肩上，侧歪头枕在腮托上，另一只手臂弯折悬空，将长弓搭上细弦。
段星野停顿一秒，动了，弓像锋利的宝剑一般在弦上削过，发出尖锐高音，却不刺耳，反而压着一股子柔亮圆润，共鸣声深厚有力。
霎时间，直播间从刚才的平淡氛围中释放出来。
“我去！这个琴音！什么顶级享受啊！”
“好像有一个交响乐团在齐奏！”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我信了，王世稀的琴确实像二十万人民币。”
“好像是第一次听段老师拉琴，我哭了，太好听了。”
段星野拉的是《某科学的超电磁炮》的片头曲，第一个音就是爆燃开场，他手指快速地在琴弦间切换，持弓的手臂利落挥舞，张弛有度，身体随着激情的音乐克制摆动。
“耳机党炸裂！”
“怎么能这么帅！好像动漫里的男神，破次元了。”
“这不就是段老师十六岁时在校庆会上的演奏曲目吗？”
“这就是为承总准备的表演吧！”
“心脏直跳，体会到了承总十六岁时的心情，老婆太有魅力了。”
承渡舟听到熟悉的旋律时，搭在桌上的两只手蜷了蜷，又无所适从地揣进盘腿坐着的腿弯间，在徐徐吹拂的晚风间，他轻眯一下眼，看着段星野的眼神几乎入迷。
段星野微侧着头，一边优雅长颈拉伸，他面色从容，垂着鸦羽一样的长睫，在雪白的下眼睑盖下浓密的阴影，挑染成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轻动。
即便段星野从来没对他说过喜欢，但承渡舟感受到了，段星野也把他放在心上。
此时的他跟十六岁相比，不变的是心跳频率，但变的是心情，不再是那样慌乱青涩，也不再有微苦的咖啡味，而是被无法宣泄出口的幸福和甜蜜充斥着。
导演全程在后台监控数据，看到屏幕上不断攀升的观众人数，啧啧两声：“高峰段的收视率全是段老师贡献的。”
段星野一首超燃的带有炫技之意的曲目演奏完毕，现场掌声雷动，不仅是嘉宾鼓掌，连工作人员都在鼓掌，直播间更是被各种诸如“[666]”、“[拍手]”、“[礼花]”的表情包刷得满屏都是。
宋颂心直口快，满目惊奇：“段老师，你这个琴多少钱，该有六个亿了吧。”
显然，她把段星野的琴跟王世稀的对比了，她觉得段星野的琴音好听了百倍还不止。
段星野坐下，把琴放回盒子里，关上，避重就轻道：“没那么贵。”
王世稀搓了一把僵硬的脸，眼神回避段星野。
他不怕，如果真被网友发现段星野的琴出自大师之手，那他可以说他的琴是大师制作的另一把。
在密密麻麻的直播间中，有单薄的发言混在五颜六色的弹幕里滑过。
“在网上看了照片，好像段老师这把琴才是安东尼奥拉瓦提制作的，全球仅此一件孤品。”
“怎么回事？王世稀那把真的是山寨货？”
不过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而且多数观众还沉浸在段星野炸裂的演出中，因此暂时没有引发争议。
***
才艺表演过后，一桌人开饭。
中间的砂锅冒出白茫茫的雾气，朝着上方的白炽灯泡飘去。
承渡舟炒了一道西芹牛肉，给段星野夹菜。
姜冬吃饭时，不忘抛话题，让大家接话。
他聊了两位嘉宾近期的作品，接着出于自己的好奇，问段星野：“小段，你是怎么做到多才多艺，还样样精通的？”
弹幕纷纷附和，同样好奇。
有人精辟总结：“唱歌，成了新生代扛把子；炒火锅，馋哭直播间；唱京剧，让梁导自愧不如直接换掉演员班底；马术，轻松实现双连跳；小提琴，殿堂级演奏水平。”
“小时候兴趣班上得多。”段星野抿了抿唇上的油渍，不以为意，“感兴趣的东西，都会做到最好。”
姜冬赞赏地点点头：“你这心态很端正，不过肯定不完全是兴趣，也脱离不了你的勤学苦练。”
段星野低头吃饭。
他真没怎么练，唱歌就像吃饭喝水，马术也是好玩，小提琴就是一门乐器，一通百通，童年的他不全是泡在兴趣班，疯玩的时候更多。
宋颂突然道：“欸？话说小王你跟段老师会的东西还挺重合的，唱歌啊，马术啊，小提琴啊，真不是一般人能撞上的兴趣爱好。”
段星野唇角扬起一丝嘲弄笑意，没应声。
“巧合吧。”王世稀连忙解释说，“我主要受从小接触的圈子影响，我那群朋友，乐器，高尔夫，马术这些，基本都会一两样。”
宋颂道：“对对对，我记得你是国际双语学校的，话说在那种学校就读是什么体验？”
“没什么。”王世稀语调有些飘了，道，“最大的感受就是开放包容，可以全面发展自己。”
直播间里许多人都发出羡慕富二代的声音。
段星野突然道：“什么学校？”
“……”现在段星野每次一出声，王世稀的心脏都要提一下，总觉得对方在憋着坏，因此语调渐渐没好气，“惠思特双语学校。”
承渡舟微滞，没去看王世稀，而是偏头看段星野。
他来之前没看预告片，不知道王世稀给自己套的人设，因此对于王世稀所说的话表示求证。
起码在他转学前，王世稀都不是他们的校友。
段星野却不顾承渡舟的视线，给他夹了一块肉，意思是让他吃饭，少管。
他问：“你真是惠思特的学生？”
王世稀语调上扬：“当然是。”
段星野道：“听说入学很难，”
王世稀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凸显富二代人设，自以为幽默道：“没什么难的，有钱就行。”
段星野哂笑，不说话了。
可王世稀的粉丝觉得段星野在质疑自家哥哥，不高兴了，有的粉丝气不过，跑去惠思特双语学校官博下方艾特，让学校帮忙正名。
五分钟后，惠思特官博果然更新一条动态。
【王世稀并非我校学生，我校一贯秉持精英培育的理念办学，选拔学生有一套严格体系，并非朝“钱”看齐，校外人士请勿散布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