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亲王玛尔珲亲自为将士们主持葬礼。
其中不少人的家眷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却是悲伤又绝望的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孩子。
康熙心情沉重。
舰船战胜了敌人, 但是征服大海却是为时尚早。
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 原本看到先进舰船时那一丝骄矜彻底散去, 康熙眺望着大海许下自己的愿望。
带着儿子们眺望辽阔的海域, 不免心生敬畏的康熙转头看向胤禔：“胤禔，这般的风暴常见吗？”
“说常见，也不算常见。”胤禔老老实实的回答着：“一般到了夏季飓风的次数会比较多，这个季节雷雨还是挺少见的，不过……比起夏季飓风的时候这个还算不上什么。”
“算不上……什么。”康熙惊骇的重复了一遍。
阿哥们更是面面相觑, 对胤禔、安亲王玛尔珲以及这些在大海上奋战数年的将士们油然升起了敬佩之心。
他们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扫向胤佑。
胤禔哑然失笑：“打仗嘛，不都是这样？在西北驻守的将士们又何尝不是要拼尽了性命才能养家糊口？比起以前，现在……可是幸福多了。”
在朝廷的一系列改革下，将士们的生活可比前些年来得好得多，不但到了年限可以自主选择专业，薪资更是比以往多出许多。
阿哥们心情复杂，胤祉和胤祺深深的注视着胤禔：“大哥，咱们会加快研究，希望有一天能够再也不用看到将士们无谓的牺牲。”
“好，那一切就交给你们啦。”胤禔眉眼弯弯，含笑着回答。
他的目光转向一直若有所思没有说话的胤佑：“七弟，若是后悔了……也可以直接说。”
“……后悔？”胤佑的反问出奇平静，只是尾音略微上挑，听着似笑非笑的。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唇角微微开启：“能有机会登上战场，弟弟我就心满意足了。”
顿了顿，他淡淡的开口：“再说了，这种事总得有人上阵，难不成咱们打战的时候都躲在最后？那将士们谁还敢愿意冲在最前方？大哥您能做得到，弟弟我自然也能做得到。”
“好！”
胤禔伸手重重拍打着胤佑的肩膀：“大哥没有看错你。”
对于儿子们安危很是担忧的康熙，立在旁边一声不吭。
瞧着康熙表情不佳，胤禔还是乐于多补充两句：“汗阿玛，当年刚到这里的时候坐的小木船和敌人打仗，比起那个，现在的蒸汽船已经稳当多了！”
“是啊，汗阿玛您就放心，儿臣定然会听大哥的指挥的。”胤佑也认认真真的保证着。
康熙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只能一面吩咐两个儿子在日后要多加小心，另一名派信回京要求各部加大对船政的支持，立求建造出更大更平稳的船只出来。
在康熙的一声令下，整个国家机器都开始加快速度运转起来，掀起的风浪以极快的速度横扫各地。
当然回到衙门里的康熙还有一件紧张的事。
想到路上时有的不祥预感，康熙可是心中大骇，险些想要把胤禩挂在自己裤腰带上一起走路。
倒是皇太后阻止了康熙——即使康熙将梦中景色和皇太后说了一番以后，皇太后依然阻止了康熙的动作。
“皇额娘——？”对于皇太后的反应，康熙很是不解。
“皇帝，你这是担心过度了。”
皇太后注视着康熙：“要哀家说这孩子是有佛陀保护着，运气好得好！若是换一个人这般的情况只怕真是凶多吉少——可是胤禩的话，不是一直都在逢凶化吉吗？”
康熙沉默了。
“皇帝，你这是关心则乱。孩子大喽，接下去的路让他们自己去走吧！”皇太后透过窗外，看着坐在竹廊里说话的胤禩和郭络罗格格，眉眼间满满都是温柔。
康熙顺着皇太后的目光看去，注视着胤禩微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笑容，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个笑。
笑容中带着点满足和失落，康熙又是释然又是寂寞：“是啊……仿佛昨天还是一颗小小小团子，抱在手心里还会翻滚打闹的，如今……却是成家立业了。”
皇太后笑眯眯的没说话。
孩子们大了，已经不需要长辈跟在身边小心翼翼为他们铺设道路……这种事也是要让皇帝知道。
看着康熙陷入沉思，皇太后笑眯眯的起身走人。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离开的同时，胤禩似有察觉的回过头朝着康熙的方向看来。
注意到康熙的存在，胤禩双眼睁得圆溜溜的，眼眸闪闪发光，伸出手就用力挥舞着。
偷窥被发现的康熙吓了一跳，试图隐藏起自己的身影。
可不料胤禩索性站起身，和郭络罗知慧告别后就一蹦一蹦的往自己走来，中途还险些绊了一跤。
这模样……
康熙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幽幽长叹：“……这小子，哪里是让人放心的下的啊。”
“汗阿玛！”胤禩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快快乐乐的窜进来。
脸上只差刻着‘宝宝心情特别好’几个大字。
过来人的康熙哪里会看不出这小子的心事，顿时是一阵阵的哭笑不得。
他免不了有些酸溜溜：“哟！胤禩眼里还有汗阿玛？怎么不和郭络罗格格继续谈谈心？”
“儿臣心里什么时候会没有汗阿玛？对于胤禩来说，汗阿玛是最最最重要的人啊！”
“你这小嘴甜的——”即使知道胤禩是哄着自己，康熙脸上依然露出淡淡的笑容。
“儿臣说得可都是真的！”胤禩心情不错的撒娇：“等汗阿玛退休了，儿臣还想和汗阿玛一起去周游全国，周游全世界呢！”
“……退休？”康熙疑惑的开口。
“……？”胤禩望着康熙迷惑的小表情，登时惊得大睁双眼：“汗阿玛……您七岁就登基了啊！难不成真的打算做一辈子的社畜？”
这下子就是梁九功也听出了和郡王的意思。
他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偷偷看了眼康熙的脸色随即猛地把头低下，死死盯着自己的脚背。
奴才的娘喂……
和郡王是……觉得自己太受宠了？
胤禩没注意到周遭宫人的反应，还在叽里呱啦的往下说：“人家老臣还能告老还乡，商铺的老板都能提前休业——呜呜呜呜！”
从后面走进来的胤禛黑沉着脸，上手就是一把捂住胤禩的嘴：“汗阿玛，胤禩这小子向来口无遮拦……”
当着汗阿玛的面问汗阿玛要不要提前退位。
你牛的。
要是上辈子的康熙，非得把你的皮都给扒了。
胤禛盯着胤禩，琢磨着怎么帮忙把这话圆过来。
康熙怔愣在原地，他心中有一团火想要咆哮，却又看到胤禛和宫人们忐忑不安的目光时骤然冷静下来。
望着一脸不服气，嘟嘟嚷嚷的胤禩，康熙哈哈大笑起来：“等朕退位了，你小子也有儿子女儿，还愿意和朕一把老骨头出去走走？”
胤禛呆立在原地。
胤禩却像是脸上大放光彩一般，猛地站起身：“怎么会嫌弃汗阿玛？儿臣才不会嫌弃呢！”
他欢快的手舞足蹈着：“到时候咱们可以全家出游！四哥你也会去的对不对——？”
胤禛很想点头，但是看着康熙目光里的威胁，他摇摇头：“四哥走了，那你二哥三哥五哥他们可就要哭了！”
“哦，那四哥您就留着吧~”
小没良心的胤禩冷酷的抛弃胤禛，叽叽喳喳的和康熙畅想起未来：“说起来别说是大江南北，儿臣就连塞外都没去过=.=！”
“那等今年……不！明年带你去怎么样？”
“唔……好吧。”
胤禩勉为其难的点点头，突然间他眼前一亮：“对了！”
“嗯？”
“大哥之前不是说要带咱们去赶海，汗阿玛也一起去吧？”
“……赶海？”
康熙一脸空白，半响才喃喃着开口：“赶海是什么来着？”
“儿臣也不知道。”胤禩摇摇头。
胤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决定当一个没有感情的解说人：“赶海就是在大海退潮的时候，到滩涂和礁石上去采集贝壳、小鱼小虾什么的。”
“哦哦！”康熙和胤禩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看着闪闪发光的眼睛……
胤禛突然有种带了两个大龄儿童的感觉。
嗯……
他心中恶寒，赶紧把责任推给胤禔：“儿臣也是书上看来照本宣科罢了，剩下的还是得仔仔细细问问大哥才是。”
康熙颔首：“梁九功，去将直郡王请来，朕倒是要亲自问问这赶海到底是什么？”
还以为有什么军国大事，放下手中事务匆匆赶来的胤禔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为了赶海。
他面无表情的和同样也是面无表情的胤禛交换了个眼神，确定自己既不是在做梦，耳朵也没有听错之后顿时哭笑不得：“等两日大潮了汗阿玛要不和儿臣一起去看看？这挖螺抓螃蟹之类的，附近渔民和小孩子们特别喜欢呢！”
在小孩子上着重落音，胤禔鄙夷的盯着某个厚脸皮的小子。
胤禩眨巴眨巴眼，扯了扯康熙的袖子：“汗阿玛！一起去吧，刚好这两天十三和十四弟都有点蔫巴巴的，也应该让他们打起精神来。”
“好好好。”康熙爽快的应声，和颜悦色的对着胤禩说话。
等抬头对着胤禔，他笑容一敛严肃的说道：“这件事就交给胤禔你去办，务必要安安全全的，知道了没？”
胤禔：……
他还有啥好说的，宠胤禩宠到天上去的康熙又不是头一回见着。
胤禔平静的拱手应是，没两天就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乘车前往赶海。
第192章
这片沙滩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歪歪扭扭的月亮——当然不是满月, 顶多算是峨眉月的程度，两侧是高耸巍峨的山林，而中间则是连绵百米长的沙滩, 连接沙滩和峭壁之间的是数不清的礁石。
寻常的百姓今儿个都被拦在外头不能进来，空旷的海滩上只有胤禔几人的身影, 寂静得只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
走到海边，胤禵就有些不安。
他拉着胤祥躲在胤祚身后，带着十足的警惕心探头探脑看向细白浪花涌上落下。
好像担心温柔的海浪会突然化身为怪兽，啊呜一口把他吃掉一般。
这可爱的小模样登时间引起了胤禔善意的笑声：“胤禵, 放心吧！这退潮的时间是有时间的，侍卫们会盯着时间，绝对不会让你被浪卷了去。”
“弟弟——弟弟才没有害怕！”胤禵硬着头皮反驳，只是肉眼可见的他略微放松不少。
一时间阿哥们都轻声笑了起来。
见着胤禵小脸涨得通红，生怕他害羞到想要钻到地底去的胤禔笑着开口：“把鞋袜脱了。”
“哎？”胤禵眨眨眼，阿哥们齐齐看向胤禔。
胤禔褪去鞋袜, 赤裸着脚丫子在沙滩上踩出一个个脚印。胤祥和胤禵兴奋的低呼着，将鞋袜丢得老远, 在柔软细腻的沙砾上连连蹦跳起来，嘻嘻哈哈的跑跳打滚成一团。
亏得胤禔早有准备, 出发前就让所有人换上了海军制式的衣袍——不过是深蓝色料子的, 又耐脏又精简干练, 否则只怕这么一会儿工夫下来, 就非得没了形象。
“小心点，不要乱跑。”胤禔喊着。
“胤禔——这就是退潮了？”康熙东张张西望望，好奇地发问。
皇太后、惠贵妃、大福晋和大格格、安亲王福晋和郭络罗格格也都是头一回赶海，此刻听闻康熙的话语顿时一个个将好奇的目光转向胤禔。
“还没呢……”
胤禔转头看向几名作为向导的渔民，问了几句回头说道：“说是马上就要开始退潮了。”
不多时, 众人就看着一阵阵海浪冲刷着沙滩，肉眼可见的就退去了潮水。
“呜哇……原本海水还会退下去的？”胤禵嘴巴张成了o型，兴奋的涨红了脸。
“沿着海浪往里走，有石头海草的地方可以翻开来看一看，指不定就有青蟹和小鱼。”负责介绍的几名渔民，脸上带着笑给阿哥们说着怎么看贝壳、螃蟹和小鱼儿的位置。
拿着小铲子小锤子，手里拿着竹筐和水桶，阿哥们饶有兴致的就往里走。
褪去潮水的沙地脚踩上去那是深一脚浅一脚的，黏糊糊的感觉让初次感受的诸人只觉得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比如皇太后就第一个讨饶，匆匆在安亲王福晋和其他宫人们扶持下又重回岸边，找了些寄居蟹打发时间。至于大福晋拉着大格格，饶有兴致的跟随在胤禔的身后，那是越走越深。
至于郭络罗知慧，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和弘昼走在了一起，两人头碰头小声的嘟嚷着。
“呀……你看看脚都陷下去了！”
“来，用力拔出来！”胤禩慌慌张张的。
“呜哇！好像有东西在夹我的脚趾！”郭络罗知慧惊叫着。
“螃蟹——螃蟹！”胤禩哇哇大叫。
“这里也有螃蟹！”
“好大！快——十三你赶紧抓住他！”
随着胤禩第一声惊呼，滩涂上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惊叫声，所有人的兴致瞬间达到了巅峰。
小小的螃蟹耀武扬威的挥舞着爪子，凶狠的与‘敌人’们对抗着。
不过和上一回捕蟹大会时的生疏不同，这一回的捕蟹大会，阿哥们可是手脚麻利，先用树枝按住螃蟹的爪子，再从后头一举将螃蟹们抓获。
螃蟹大军们闻风逃窜，小阿哥们追在后头就是没完没了，战绩斐然。
被挖出来的还有各式各样的贝壳，往水里走一回还可以摸到海螺和海葵，颜色炫目的海星也得到了阿哥们一众的惊呼声，意犹未尽的走到礁石区这里的贝壳更是多得让人目不暇接，甚至就连拳头大小的鲍鱼都挖到了好些个。
挖得时间长了，这腰就算得不得了。
“郭络罗——”大福晋刚想喊上郭络罗格格上岸，抬头看了眼声音就戛然而止。
闻声，胤禔胤禛等人也抬头看去，只见胤禩和郭络罗知慧落在最后，两人手拉手沿着海浪踢踏踢踏的走着路，脸上带着笑，头碰头说着悄悄话。
显而易见的唧唧我我，黏黏糊糊。
经过海难之事，郭络罗知慧会成为八福晋的事情也算是板上钉钉。
康熙和惠贵妃都对她满意不得了，就连海难当日不在船上的皇太后得闻郭络罗知慧勇救八阿哥的事迹之后，对这个未来的孙媳妇满意得不得了。
要是没有她，要是没有在空中停滞的那一小会，指不定胤禩就要落入大海。
在那般天气里落入大海的十余名士兵的结局……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对于他们现在凑在一起的模样，康熙等人没有打算出声提醒，甚至还乐得成见的挪开目光。
胤禩和郭络罗知慧旁若无人，一边散着步一边说着穿越到这里以后的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胤禩很是好奇。
“……正阳门火灾之后。”
“原来一开始还不是你啊！”胤禩想了想那个调皮捣蛋，嘻嘻哈哈指着自己和四哥脸的小女孩，忍不住轻轻感叹了一声。
“是啊……我刚开始可一点都不想嫁给你，发现自己住在安亲王府可都快吓死了。”郭络罗知慧突然止住脚步，弯下腰捡起一个粉色的小贝壳：“这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