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赵惟才并没有察觉, 反而还觉得燕姝少来自己的眼前晃悠才好。后来他渐渐地回过味来了,从前紧巴巴地跟着他,希望得到他的怜爱的女人竟然对他不冷不热起来。
燕姝怎么敢对他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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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康五年的腊月十五, 许相如正抱着一个手炉,坐在榻上一边处理事情, 一边琢磨着是否要偷偷地跑回浮丘村去看一看安桐,而许柔便从外抱着一堆帖子进来,道:娘子,这是各家送上来的拜帖以及邀请帖。
许相如将偷溜回浮丘村的事情暂且压下,拿过帖子仔细地看,便听见许柔又道:还有一封礼单,这是莫知府、秦大娘子、李大娘子等人送来的年礼,拢共十七份,除了娘子叮咛过不许收的以外,都收下了。
许相如的心思却不在此,而是扬了扬手中的一封帖子,道:燕郡王妃有请。
许柔好奇道:她先前并不肯完全相信娘子,何以会主动来递帖,她便不担心普安郡王知道吗?
我听闻她有了身孕,所以我们的计策也算是小成了吧!许相如并不担心这其中有诈。
燕姝所约之日是在正旦,那一日转运使要宴请众人,而赵惟才也在被邀请之列。虽说赵惟才装病,不过也装了那么久,他还是准备去参加宴席。而且他必然会带秦韶茹前往,燕姝身边便松快多了,和许相如见面也不必担心会让赵惟才知道。
到了正旦那日,许相如便如约而至。
燕姝见了她,并没有昔日的质疑,反而很是熟络地拉着她说话。寻常的谈话过了会儿,燕姝才终于步入正题,她此番来找许相如,是想求她相助的。
原来是赵惟才的那些妾在知道她怀有身孕后,便都跑到了临安来,美曰其名照顾她。可若无赵惟才的允许,她们怎敢私自跑来临安?故而燕姝知道必然是赵惟才暗中准许的。
初始她不愿以恶毒的心思来揣度赵惟才,认为他是担心她太孤单了,所以才准许那些姐妹来相伴。后来她好几次在处理这些妾侍发生的小争执时,都险些出事。
加上燕家的人也到了,她们对她说,同样是赵惟才的女人,她们又怎会愿意看着她生下孩子呢?后宅的勾心斗角和险恶用心可不少!
燕姝难以置信,她不敢相信赵惟才是包藏着这样的心思。可是燕家的人提醒的话就像是一颗种子,扎在她的心底,随着她的不安而生根发芽。她平日里看见赵惟才的眼神,便觉得蕴藏凶恶之意,有时候提及肚子里的孩子,赵惟才也是没什么为人父的兴奋之情。
久而久之,燕姝便越发觉得赵惟才不希望这个孩子降世。
她又听闻那些妾室来了后,赵惟才从不近她们身,而秦韶茹几乎每夜都能去服侍他,可见他是真的能为秦韶茹而舍弃别的女人的。
后来她听说赵惟才是想让秦韶茹生下孩子,尽管不是嫡出的,可只要是作为唯一的孩子的话,便能继承他的衣钵了。
听到这儿,燕姝不寒而栗,可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的计策,这时便想到了许相如。
许相如并未热切地要帮她的忙,而是道:这是大王的家事,让我过问,并不合规矩。
燕姝道:我是真心求助于你,若我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日后你有何要帮忙的,尽管向我提,我定当竭力相助。
许相如道:并非是我不想帮郡王妃。她顿了一下,这样吧,既然郡王妃对那些妾室如此不放心,为何不另置一处别苑,只用自己的人在旁照顾呢?
燕姝愣了愣,倒不是她觉得这个主意不好,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她竟然没能早些想到!也只因她太过担忧了,反而忽略了最简单的处理办法。
若非她担心舟车劳顿会动了胎气,她怕是早就准备回京了。不过虽然没办法回京,可在临安的郊外找一处风景胜美的地方作为别苑,还是可以的。
在那儿既可以陶冶情操、有助胎教,又能安心养胎,不必担心会被人设计而失了胎儿。
于是赵惟才很快便得到燕姝在钱塘的西湖边上寻了一处别苑,准备在那儿养胎的消息。他当即便去问燕姝:哪有夫人怀有身孕,却肚子跑出去住的?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苛待你了!
燕姝心想他虽然没有苛待她,可却比苛待更令她伤心难过。
不过为了隐瞒自己的动机,她只搬出一早便准备好的措辞:她前些日子偶遇一个会看相的道士,道士见她便知道她怀有身孕,于是为她的孩子算了一卦,说这孩子需得生在安静的地方,否则会出事。
她担心不已,便让人去打听哪里的环境可以,最后那道士说钱塘有灵隐寺的佛法加持,必能庇佑她的孩儿,故而她才选择住在寺院旁的西湖边上。
赵惟才虽然呵斥道士之言不可信,可相信这些的却大有人在,他也没有理由阻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姝搬离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至于后院的那些女人,更是被燕姝几句话给打发了,她住的远,也省了这些人总是往她眼前凑。
燕姝的身边又有燕家的人,她不肯用赵惟才的人,还体贴地说:大王大病初愈,身边还需要人服侍,秦氏想必也忙不过来,还是多留一些人在大王身边照顾吧!
于是他的人便没有机会随燕姝入住新的别苑,他也只能安插一些人在外头盯着燕姝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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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柔本有些想不通,燕姝不过是怀有身孕,何以对赵惟才的态度会有如此转变,难不成所谓的爱其实都是假的?
许相如道:他们本是圣上赐婚,没有多少感情可言。后来成婚后,他们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燕郡王妃想必也不懂情为何物,只知道他们既是夫妻,出嫁从夫,她便该为他着想。她会因为普安郡王身边的女人而嫉妒、吃醋,也不过是寂寞罢了。只要她有了精神的依托,像普安郡王那样滥情又无情之人,怎能继续占据她的内心呢?
许柔恍然大悟:孩子便是她的依托?
相较于冷酷无情的夫婿,还是她十月怀胎、骨子里流着她的血的孩子,与她更加像一体的,将来也只有那个孩子能在她晚年时给予她关怀。孰轻孰重,一较便知高下。
心思灵敏如许柔也不禁露出了少女的心思来:那情为何物呢?普安郡王与秦家二娘子,便是真情吗?
谁说的准呢!有些感情浓烈,大胆求欢;有些感情含蓄,生死也能相随。是否真爱,且看心中能为对方割舍什么。
许柔歪着脑袋:娘子的神情,似乎心有真爱了。
许相如抬头看她,后者也眨巴着眼,主仆俩对视了好会儿,也是过招了好几回合。许相如倒是没说什么,也算是默认了这话。
许柔虽然好奇许相如所爱,可也没打算开口询问,倒是将有可能的人都过了一遍。
和许相如往来最密切的郎君倒是没有,关系还算可以倒是有莫充。可二人平日见面除了谈正事就还是正事,所以一点也看不出许相如对莫充有什么痴缠的爱意在。
还有几个要么是已经成了亲,要么是地位太低下,而许相如对着他们甚至没有多少真情实感流露出来,那更加不可能是他们。
不是郎君,难不成还能是娘子不成?许柔的思绪乱飞,却被这一念头吓了一跳,旋即连忙摇头,她怎会无缘无故地去揣测自家主子是磨镜呢!
可是她听闻她过来之前,安桐在临安是一直和许相如同榻而卧的,后来安家来信说安桐病危,许相如便什么都不顾,日夜兼程地赶到了安桐的身边,说是姐妹之情,也不足以形容她们的亲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