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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许三和许王氏回到濠州,许家的信再从濠州传到江南东路转运司所在的江宁府,少说也要两个多月。这两个月或许会有太多的变数,所以许相如并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许三的身上。
为了稳妥起见,她特意嘱咐许王氏一定要走水路,借着安家运粮北上的船,经由临安,到达江宁。到了江宁后,先别急着渡江,可以在江宁见识一下风土人情。
若许三和许王氏能打听到江南东路的转运使便叫许仁昶,那等许仁昶派人来寻她时,可以节省一个多月的时间;若他们没能打听到许仁昶就在江宁,那她只能等两个多月了,毕竟她不能主动去信给许仁昶。
被许仁昶找到和她自动找上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许仁昶找了她多年,所以当通过别人知道她的艰难处境时,心中的愧疚会更甚;可她若是主动找上门,许仁昶的愧疚和激动之情都会大打折扣,这不利于她在许家立足。
莫要说她连fù_nǚ 之情都能算计,毕竟她是许三和许王氏养大的,她对许仁昶并无多少感情。若非她身负执念,需要借助许仁昶的权力,她对于能否认回许仁昶这种事都不会太在意。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不愿意看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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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桐发现许相如醒来后,性情大变。旁人看不出来许相如有何变化,可她毕竟是为了给许相如找茬而了解了她不少事情的人,这一年半载又和她相交甚厚,所以察觉出了她细微的变化。
安桐认为这是许相如和她一样,从鬼门关回来后,受了较大的刺激。然而俩人心中都藏着事,许相如想试探安桐是否和她一样有前世的记忆,安桐则下意识地觉得对方在提防着什么。
过了几日这样的日子后,安家和江家的争斗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安家的运粮之路几乎被瞿川知府和江县尉派的人堵住了。安家也将瞿川知府安插在安家吸血的害虫给找了出来,算是彻底断了他们的谋财之路。
在这样严峻的形式下,安桐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得早做决定,江家要灭,书中的中心也必须要死,否则不足以让执笔之人看到她的态度。
于是她在去了一趟采薇居后,走进了一家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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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所以去找沙芊芊是因为在安家的安排之下,沙芊芊确实能保证自己在桃江县的安危。而且她还入了那白鹿洞书院白堂长的眼,他领着几个弟子就暂时在采薇居附近的邸店里落脚。
采薇居和白堂长的住处每日都有不少人持着拜帖上门,华典和江晟安的人压根就无法接近采薇居,对于沙芊芊要和安家做什么,他们也不清楚。
在一次沙芊芊和白堂长讨论家国大义之时,冯正才喝得醉醺醺地闯入采薇居,婢女们拦都拦不住。
冯正才是江晟安深交的友人之一,其叔父在汴梁是正九品的保义郎,品级并不高,因是武将出身,在重文轻武的今朝并不受重视,所以冯家虽然有当官的亲人,却不足以庇佑整个家族。
冯正才便常与江晟安、徐上瀛等往来,以图将来在他们入仕后能够凭借举荐谋得一官半职。
不曾想还未等到江晟安、徐上瀛等参加科举入仕,便遇到了白堂长。他欣喜若狂地想拜访白堂长,却被无情地拒绝了。
后来他又想到了沙芊芊,这个曾经被他视为白月光、百般呵护的娼妓虽然已经脱离了名籍,可在他心中,地位却依旧不入流。
他找到沙芊芊,可沙芊芊同样拒绝了他,甚至没能让他再跨进采薇居半步。
见到众多穷酸的士子都能被接见,而他这个曾经对她那么好的旧人却被拒之门外,还害他被众人嘲笑,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在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又被一群狐朋狗友撺唆,他借着醉酒带来的胆量,就这么闯入采薇居,也不管白堂长在场,便指着沙芊芊怒骂:你个千人骑的贱母狗,如今攀上了高枝,就瞧我不起了吗?
白堂长对大白天便喝酒的人并无多少好感,更别提他一直教育弟子们要约束自身,而冯正才显然是读书人,却品行不端,还口出粗鄙之语,这让他对他的印象差到了极致。
沙芊芊心中十分平静,她知道冯正才不过也是一个面上追捧她,可心底里却依旧瞧不起她的读书人罢了。正如安桐所说,无论过去和现在多少人吹捧她,可他们追求的不过是她的美貌,待她老去,还有多少人会在乎她呢?没有美貌,连她的才华都不会有人注意。
可是在白堂长面前,她的双眼渐渐地红了,眼眶也湿润了。
妾已为良籍
白堂长自然不会管沙芊芊过去是何出身,毕竟如今她已经取得良籍,又有才华,对于各大儒学大师的文集也颇有见地,对民族气节、国家大义的见解简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如今冯正才当着他的面侮辱沙芊芊,这让他更加无法忍受。
于是白堂长怒斥了冯正才,然而后者因着白堂长不肯指点他的怨愤,把白堂长也骂了进去:什么才学过人,你不过是贪图她的美貌,才总是往这儿钻!
白堂长气得当场挥袖而去,连周围等他指点的学子士人都带着对冯正才的恼怒、惋惜和嘲讽纷纷离去。
待他们走后,安桐派在沙芊芊身边的人便将冯正才赶了出去,同时给安桐也传了信。
安桐赶到采薇居时,沙芊芊看起来心情颇妙。
冯正才不是沙娘子的入幕之宾吗?他出了事情,沙娘子反而笑得如沐春风,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呀!
沙芊芊微微一笑:说毒,哪里比得过安小娘子。
安桐很是高兴:在沙娘子看来,我很是恶毒了?看来她已经达到了恶毒女配的条件了。
沙芊芊反而无语了,说安桐坏,她怎么反而更开心?
冯正才并不算是妾的入幕之宾。沙芊芊把话题扯了回来,他也不过是将妾当成了比家妓更值钱一点、能让他炫耀的玩物罢了。
难怪沙娘子舍弃他能这般果断。
沙芊芊抿了一口茶,道:他搓磨半生,不将心思放在文学造诣上,入仕无望了。而且从今往后,他想入州学也无望,想寻一个良师也不会有人愿意收他,士子们也会视他为斯文败类。不过妾不懂,安小娘子为何不直接对江衙内出招?
我也想,可那江晟安实在是太过谨慎了,你没瞧见这么久以来,他连你这儿都不曾踏足吗?
沙芊芊默然。
要不是近不了他的身,我直接买包砒-霜喂他吃了。
沙芊芊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捂嘴轻笑。安桐不悦道:你笑什么?
笑安小娘子只能想到砒-霜,兴许他还未吃下,便已经发现了。砒-霜哪能这么好买,凡是超过一定数量的都要上报官府,安小娘子以为呢?
安桐撇撇嘴,照沙芊芊的说法,那她给许相如投-毒的事情岂非是不成了?
安小娘子若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以选别的毒-药。
安桐瞪大了双眼,旋即又回过神来,如今她可是恶毒女配,怎能在沙芊芊面前露出那么无知的一面呢?
于是她板着脸:我当然知道还有别的毒,你可以说说看,是不是和我知道的一样
沙芊芊道:既然安小娘子知道,那妾便不置喙了。
安桐见她不肯告诉自己,便准备离去。沙芊芊忽然道:昨个儿金兰馆的郑楚儿小姐派人来信,说她有难,还请安小娘子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