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的豆苗拔了,我把你牙齿拔了,让你天天喝粥糜!
安岚捂着嘴巴,语焉不详地凶安桐。安桐只听清楚了好狠二字,气得她都笑了,戳了戳安岚的脑袋:把你牙拔了,不仅只是只能喝粥糜,还得跟个老媪似得
安岚一阵风似地跑了,她家阿姊疯了!
安桐乐得在后头追她:哎,别跑呀,你是这儿的主人家,不好好招呼我等怎么能行?
安岚在拐角处忽然停了下来,随即用安桐能听见的声音叫了一声:江大哥!
安桐也猛地停了下来,旋即叹了一口气,江晟安会来此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是?她早该做好了心理准备,有何可不自在的!
江晟安一身月牙白的襕衫,身上披着暖白的狐裘,腰间挂着圆润的玉佩,整体的气质也如他的形象,当如世人所评价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江晟安的目光在安桐的身后扫过,旋即落在安桐的身上,他面露微笑:你果然在这儿。
江大哥也来这花园走走?安桐问。
我随爹娘来祝贺安二世叔乔迁之喜,听说你们在此,我便来瞧瞧。
江大哥你随意。安岚嘻嘻一笑,看向安桐的目光有些促狭,不过我已经带阿姊熟悉了这儿,眼下我没空,不如让阿姊带江大哥四处看看?
江晟安却抬手指了指安桐的身后,道:我娘许久都未见过小桐了,我想小桐不若先去见一见我娘,至于游园让那两位娘子中的其中一位代劳便行了。
安桐和安岚回头看了一下任翠柔与邵茹。为了今日不给安家丢脸,她们二人都换了一身安家新发的襦裙,任翠柔一身翠绿,如她活泼的性子。邵茹却是一身粉衣,衬得她面若桃花、娇艳欲滴。
安岚皱眉:这两个是阿姊的婢女,得跟着我阿姊端茶递水,我还是让家中的仆役代劳吧!
江晟安的眉头也皱了一下,看向安桐的目光有些不满:婢女?
安桐不知道江晟安为何忽然变脸,她道:江大哥见过她们的,有何不妥吗?
你上次身边不是只有一个婢女么,为何又多了一个?
听出了江晟安的质问之意,安桐也很是不悦,而邵茹见状忙上前解释:婢子本该早些到安家伺候小娘子的,只是秋收之事耽搁了些许时日,幸得里正和小娘子不计较,婢子于半个月前才入安家做事。
江晟安看见邵茹的两只手冻得通红,心中一阵酸涩,忍不住扭头问安桐:你向来都不带婢女在身侧,何以忽然要雇婢女了,且一雇便是两个?
安桐觉得江晟安有些莫名其妙,她也带了一些怒气,道:江大哥这是觉得我不该有丫头跟着了?
江晟安的眉头拧得更厉害,安桐竟然还敢冲他发火?当真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涵养!
你变了。江晟安道,以前的你从不会使唤婢女,也总是喜欢与百姓们亲近。何以忽然变得骄奢yín 逸了?
安岚先安桐一步咋呼道:江大哥,你怎能这么说阿姊,不过就是带了两个婢女,何以见得是骄奢yín 逸了?如此说来,江大哥你身边有书童、仆役也不只是两人,你便也是骄奢yín 逸了?
江晟安语塞,良久才道:罢了!
安岚还跟江晟安较劲上了,她不管从前有多么敬重江晟安,反正在她的眼中,谁也不能欺负她阿姊!
她们既然卖身到安家便是安家的婢女,你们都到厨院去帮忙!安岚指挥起了任翠柔和邵茹来。
任翠柔看了一眼安桐,见安桐没别的反应,便打算离去:婢子知道了。
邵茹则是看了安桐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江晟安。她的一双眼睛如盈盈秋水,令人错不开半分。江晟安横出来拦住了任翠柔,对安桐道:如此做,是否太过分了?她们是你的婢女,你却让人将她们赶去厨院干活?也不知这是你的婢女,还是安二世叔家的婢女!
安桐自方才生了气,出言顶撞了江晟安后便沉默了下来,她一直在沉思,今日的江晟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仿佛像撕开了一层面具,露出了他的另一面。
他分明就不想娶她,可待她时仿佛早已将她当成了他的归属物,对她的事情都已经干涉了起来,俨然一副她已经是江家的新妇的姿态。
许相如不在此,他何以会有如此变化?
还未琢磨透这其中的缘由,她的思绪便被江晟安打断。闻言,她不禁对任翠柔与邵茹道:看来我带你们过来是做错了。
任翠柔心中一紧,忙不迭上前道:婢子觉得小娘子并没有做错甚么!若非小娘子,婢子一家的日子怕是得过的艰难了。
她又以有所指地瞥了江晟安一眼,继续道:婢子出身猎户,爹常常得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打猎,有时候一日都打不到一头猎物,有时候则会遇到猛虎、豺狼和豹子,好几次都命悬一线。可他除了打猎,也什么都不会,家中没田没地,不打猎便只能饿死。
任翠柔的话发自肺腑,连安岚这等任性的小娘子听了她的话后,都动了恻隐之心。而任翠柔继而道:婢子本有一个兄长,可兄长随爹进山打猎时不幸被野猪所伤,不出两日便去了。就连婢子一个女儿家也得随爹进山。爹娘失去了兄长何以还要我也进山?是因为他们不疼婢子吗?
不是!是因为这无从选择,爹只有一人,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而婢子也自愿去帮爹,这是孝道,也是为了生计!若不是小娘子,婢子如今还在深山老林中布置陷阱,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猎物,也不知何时方能吃饱肚子
江晟安被她说得面上一片愧色,却不是对安桐心存惭愧,而是道:让百姓过得如此幸苦,是朝廷的失职。
邵茹听了任翠柔的话,眼眶已经红了,她对江晟安道:里正和小娘子是十分心善之人,因婢子到了安家后,恐婆婆无人照料,故而小娘子准我每日都回家一趟照料婆婆。
这是安桐经许相如提醒后才想到的,虽然安家给的工钱足以让邵茹和张婆婆祖孙俩改善生活,可毕竟张婆婆年迈,无人照料也不行。她干脆让邵茹每日在她出门巡田的空隙里回去照料张婆婆。
江晟安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他只是暗暗懊恼上一回去见邵茹时,邵茹居然瞒着他。虽然可能是不想麻烦他或令他担忧,可他明知邵茹的不易,应该早些将她安置妥当的。如今邵茹已经签下了契约,说什么也晚了。
邵茹不忍他误会安桐,特意向他解释,她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此处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正在附近的李锦绣和江高氏的主意,她们走了过来,便看见园中的各人的神色有些古怪,气氛更是有些凝固。
江高氏见自家的儿子并没有看着安桐,便知道是这两人出了问题,再看任翠柔和邵茹又像是哭过的模样。她揣测道:是不是大娘训斥婢女,被晟安阻挠而发生了不快?
李锦绣面不改色,她可是很清楚安桐对两个婢女如何好的,又怎会去训斥她们呢?只是江高氏这般把她的女儿恶意揣测,却把自家的儿子当成了一个心地善良、嫉恶如仇的谦谦君子,这让她很是膈应。
桐儿并非刁蛮任性之人,更不会把人训斥到哭。李锦绣道,就她这个女儿的性子,跟许相如较量的那些年,哭鼻子的次数倒是多!
大伯娘、江伯娘!安岚发现了二人,便开口唤了一声。
李锦绣二人只好向她们走去,她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而江晟安面露尴尬,忙向她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