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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1 / 1)

珠玉在前,他再怎么写也不可能写出比自己巅峰时期更好的作品吧!而且在这样的压力下说不定他连拿笔的勇气都没有!但他现在是怎么回事?她写出了那么好的文章他一点都不觉得紧张吗?不,不会的,他只是在故弄玄虚!不管他今天写得再好,只要没有超越他自己的顶峰,那就不会有人记得!所有人只会记住他不如她齐雪萱!在齐雪萱不断的自我安慰中,苏离的文章悄无声息地写完了。众人顿时围了上来,一阵又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以苏离为中心传了开来。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言评价这篇赋文。这场景实在是太奇怪了,令圈外的人越发好奇纸上的内容,齐雪萱再也按捺不住,顾不上仪态从座位上起来,往苏离那边走去,旁边的人一看是她,竟然默契地给她让出一条路,齐雪萱觉得他们看她的眼神非常奇怪,但她此时已经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她迫不及待想要看见苏离的赋文!她来到苏离面前,看到他朝她微笑,只觉心头一阵无名之火熊熊燃烧,她一把抓起桌上墨迹都还没干的宣纸,等倒过来终于看见了这篇赋文的真容,瞬间就犹如雷劈般杵在原地,大惊失色。在她的认知中,前世的顾静之是凭借着太子的照拂才在官场里顺风顺水,否则以他那个食古不化的性格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所以重活一世,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得太子青眼,今天才会想方设法让他在太子面前表现得一无是处。她原以为他会趁此机会绞尽脑汁地扭转颓势,讨太子欢心,所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写的内容会是这样——这顾静之难道是疯魔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静之,你怎么敢……!”齐雪萱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疯子。其实不止是她,所有看过这篇赋文的人都惊诧得说不出话来,这让太子见了不由皱紧眉头,连声问道:“顾郎到底写的怎么样?”离得最近的太傅门生战战兢兢地朝太子的方向跪了下去,就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时候,他脸色苍白,颤着嘴唇说道:“顾公子的赋文实乃龙章凤函,即便是名贯古今的大文豪也不一定能即兴写出这等惊世绝艳之作,实在是让我等叹为观止,可问题是,问题是……”问题是这赋文的内容——他把在座的所有人,尤其是太子和齐雪萱,狠狠地骂了一顿!第64章 打脸重生复仇嫡女5太傅门生支支吾吾地不敢往下说, 看得高位上的几个人都倍感心焦, 太子更是抬了抬下巴直接命令道:“去取那赋文给本宫看!”太傅门生诺了一声, 从脸色煞白的齐雪萱手里取来了宣纸, 他惶恐地弓着身子把宣纸举过头顶走到太子座下。太子取来一看,本抱着看一看别人口中的“龙章凤函”到底有多了不起的心情,一看那内容, 整个人却顿时怒不可遏,他双手一合,把宣纸狠狠丢给了旁边的许怀山, 嘴角漾出一抹含着雷霆怒意的冷笑,“顾静之!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叫人把他拿下!”许怀山一脸懵逼地打开宣纸,看完以后更懵逼了,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手里的宣纸便被迫不及待的五皇子容祁取了去,他坐到容珏边上,展开邀容珏同看。五皇子容祁一看纸上的内容,顿时乐了,这赋文先是说了临风台改山为湖, 移林建台, 大肆渲染周围的环境是多么多么稀奇壮丽, 巧夺天工;再以文构画, 以群贤宴上贵族们的聚会为主题, 描绘了一幅浓墨重彩, 奢靡无匹的浮世绘, 这两个部分正是齐雪萱那篇赋文的主要内容,但苏离用词比她更为华丽夸张,一堆一堆修辞手法上去,把今日聚会足足写成了天宫才会有的华美仙境,字字珠玉,令人心驰神往。但紧接着苏离写的内容就和齐雪萱完全背道而驰了,齐雪萱的赋文完全是对山水的清丽,聚会的美妙,群贤为了家国天下出谋划策的样子大肆夸耀,再把太子和皇帝也都轮番夸了一遍,感慨生活在大周这样的盛世实在是三生有幸云云。而苏离呢?他在短暂的过渡转折之后,话锋一转,忽然写起了这次聚会名义上的主题——远在平东,正遭遇天灾的百姓们。不得不说,苏离的文采实在是太彪炳了,之前他把聚会写得多么像仙境,那么现在就把平东描绘得多么像地狱!而且极其写实,让人身临其境,仿若下一秒被洪水盖过头顶,坐在被淹坏的田地里纵声哭泣,看到亲人被大水冲走转身往赈灾区逃命连难过都顾不上的人就是自己!那力透纸背的绝望和无力,每个人看了心中除了震撼和悲伤以外……还有愤怒!皇帝为了赈灾每日拨出的巨额银两都要节衣缩食;朝中官员忙得焦头烂额,几顾家门而不入;每日都有不少奋战在前线的士兵牺牲,就连普通百姓也会为了自己在灾区的亲人而日夜忧心……但是这些所谓“为国为民的贤士们”呢?这些“国之希望”呢?他们在举国存亡的时刻在做些什么?在这耗费了无数百姓心力铸造的豪华住所里,喝着仆人从几千里之外运来的高山雪水酿就的极品佳酿、穿着织女们几千个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制成的蚕丝金衣,被酒泼脏了,就笑嘻嘻地扔掉换一件更为华贵的……而原本十分严肃又沉痛的国家大事就这样在他们的酒间喧闹下付诸笑谈中……这一切……何其荒唐!苏离的赋文毫不客气地戳破了齐雪萱所描绘的虚假景象,把在场所有人都批得一无是处,尤其是聚会的举办者还是当朝太子,简直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国家交到这样的人手中管理,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由极盛走向衰亡!“这真是……太大胆了!”五皇子容祁一面被这绝世的文采所惊叹,一方面却更感叹苏离居然耿直到了这个地步!这个顾静之不要命了吗!虽然说得句句在理,字字诛心,但这是太子啊!他身为皇子,就算知道太子平日里行事有不妥的地方都不敢这样说他,他一介布衣……怎么敢!相比于五皇子容祁的不敢置信,三皇子容珏的眼神却在看见这篇文章的瞬间亮了起来。他对这群贤宴本是毫无兴趣的,原因正是苏离所说的那样。所以有人给他看作品时才会如此冷淡敷衍,当看到齐雪萱的赋文时,容珏心里升起的也只有失望,这么好的文采却用来迎合拍马,可惜。几乎是那一瞬间,容珏的脑子里就出现了少年那张似寒梅般冷傲不屈的面容,于是特地点他起来作赋。他想过少年会懂他心中所想,却没想到他能做到如此直言不讳!而且掷地有声,浩然正气都快从宣纸上满溢出来了!尤其是文章末尾,他说他的耳朵是用来倾听民意,他的嘴巴是用来为民请愿,他的手是用来写下赈灾实策的,而不是用来取悦上层,为他人夸耀功德的,即便是太子这样要求,也难以从命——何其狂妄,又何其招人喜欢!容珏嘴角漾着一抹肉眼可见的宠溺的笑容,望向角落里那个闯了大祸,却依旧把腰杆挺得笔直,从容不屈的少年,他看见太子带来的侍卫就要把那少年粗暴地压在地上,胸口一痛,正要出口阻止时,少年却及时冷喝了一声,“谁敢动我!”苏离横眉一瞪,周围的人顿时犹豫了起来,差点碰到他衣袖的手也似触电一样缩了回去。而后,只见他无畏地抬起头,直直看向太子,“敢问草民做错了什么太子要叫人捉拿我?”他还有脸问!太子气得说不出话来,身旁的许怀山立刻站了出来,“大胆顾静之!你区区一介平民竟敢冲撞太子!按律当斩!”太子深深呼吸了两口,表情恢复了过来,又变成了之前雍容华贵的模样,他指着苏离冷冷道:“把他拖出去杖毙!”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其实按照惯例,把顾静之杖毙都还算是轻的了,可他才在文章里指责了太子无能又没有气度,要是他对他处罚得过于残忍,反而坐实了这一点,为了太子的名声他只能“大度”地将苏离杖毙,再把他扔出去。一般人面对这样的场面恐怕早已经是趴跪在地上大喊饶命了,可苏离仍旧是一副临危不惧的模样,他道:“按律?敢问按的是哪里的法律?我只知道当今圣上广开言路,从善如流,奉化三年的时候就在各大城镇建立乡校,鼓励民众议论时政,并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奉化五年,陛下又立下了一条法律,敢于犯颜弹劾上级的官员和学士,只要所言在理并无夸张污蔑之处,非但不能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处刑,反而还重重有赏,傅天豪公子,请问令尊是如何升到殿阁大学士一职的?”突然被提及的傅天豪被眼前的状况吓得够懵,他早已记不起先前和苏离的恩怨,这种时候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家父当年只是一个七品的小小言官,按理没有资格上殿议政,后来陛下定下一条举措,宰相议政,言官必须参加,家父才有机会和陛下与大臣们一块参与国家大事。后来有一天家父在朝上越权谏言陛下,陛下不听,让家父回家反省。家父回家之后一时气闷不过便写了一篇长文指责陛下言行不一,说要广开言路却依旧一意孤行,如此出尔反尔实在有失天子气度。这篇长文陛下看后反而没有责难家父,反而将他提升为一品殿阁大学士……”苏离又道:“那杜青公子,敢问奉化七年,还是贵妃的皇后娘娘为自家长兄贪污一案苦求陛下网开一面,张太傅当时直谏陛下后宫女子不得议政,后来此事结局如何?”杜青就是那太傅门生,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后说道:“最后陛下还是按罪处斩了皇后长兄,并赏了老师京都中央的宅邸一座。”听完,苏离向太子行了一礼道:“太子明鉴,草民不过是和两位大人一样实话实说而已,相信太子殿下继承了陛下的虚怀若谷,宅心仁厚,必定不会和我这区区一介布衣一般见识。”这样一顶高帽子盖下来,太子气得咬牙切齿却不能反驳分毫,别人实话实说就能升官发财,合着到了他顾静之这里就要被乱棍打死?他要是真的这样做了,传到父皇耳朵里一定会觉得他没有为人君主的气度!太子眼中闪动着纠结与气愤,他转头看向在父皇心中一向很有分量的三皇子容珏,咬牙道:“三弟,此事你怎么看?”容珏手里还拿着那篇文章,他悠然平静地说道:“依我看这篇赋文用词并无不恭敬之处,反而处处为了大周子民着想,一篇文章而已,太子看在他拳拳之心的份上,又何必跟他计较,失了皇家风度呢?”三皇子都这么说了,太子也不得不顺着这台阶下,但他心里总是不忿的,这时许怀山凑上来在他耳边附耳几句,他紧皱的眉头忽而舒展开,颇为大度地说道:“三弟说的极是,但这顾静之到底不是朝中官员,平民当众妄议太子,若不加以惩处岂不失了法度?”然后看着苏离,眼里蕴含着阴沉的意味,“顾静之,我命你即刻启程离京,并且永世不得入京!拖下去!”就、就这样?等着看好戏的众人惊诧地看着苏离行礼后,毫发无伤地被临风台的管事拽起来离开了竹亭,心里不禁感慨,都这个时候了,太子殿下还能保持皇家的气度,实属不易啊。而齐雪萱望着苏离离去的背影,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不正好遂了她的意吗!虽然和她设想中的有一些不同,不知道顾静之哪根神经不对要去顶撞太子,但他今日算是彻底得罪了太子殿下,再也没可能出仕了!想通了这点,被苏离当众做赋指责的怨气也散去不少,齐雪萱心情不错地坐了回去。出了这么大个插曲,竹亭里的宴会虽然重新开始,但其他人脑海中一直回想起苏离那篇惊世绝艳的文章,心里越想越是愧疚,这美轮美奂的群贤宴也就变得越发索然无味了。苏离被临风台的管事从大门里推了出来,顾平见状立刻就像一根狗尾巴草一样缠了上来,“公子怎么样了?您怎么一个人先出来了?”跟着苏离一块儿出来的管事嘴角带着讥讽,看着顾平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不禁出言讽刺道:“你家公子得罪了太子殿下,这辈子可算是完了。”“什么?!怎么会这样!”顾平瞪大了眼睛。苏离摆摆手,让他不要多问,他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裳,然后神色淡定地上了马车,还叫顾平一起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回江北,顾平一脸惊慌失措地跟了上去。回到贫士草堂以后,苏离让顾平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准备离开。顾平满面愁云,但是公子要他不要问,他也不好开口,只是指着那成箱的书籍道:“公子这些东西可都是你的宝贝,咱们不带回去了吗?”能不能活得过今晚都不知道,还管这些宝贝做什么?苏离腹诽,太子今天虽然让他毫发无伤地走出了临风台,但那只是为了皇家的体面和气度,不好当面拿苏离怎么样,但是背地里可就不一样了,以苏离对前世太子的了解,等他一离开京都,对方必定会有所行动!但这些话他不会对顾平说,他只是摇了摇头,一脸失意地走了出去。顾平想起现在公子心情肯定不好,于是也不敢多说,只是默默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了草堂。齐家的马车在送他们回草堂以后就立马离开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下,刚刚不是还说可以送他们到城门口的吗?顾平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不禁皱眉怒道:“一听说公子是被赶出来的,就跑得比谁都快了,真是势利!我记得咱们刚进京那会儿这人还给我们送过自家婆娘做的秋衣呢!”苏离淡淡道:“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刚进京时我还是大名鼎鼎的江北顾郎,这会儿已经是得罪了太子的过街老鼠了,谁惹上我都会遭一身腥。那车夫本也是好心,但自个回头一想又马上改了主意,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生气的,走吧阿平。”顾平十分难过地跟在苏离的后头,他们出了城门,往江北方向走出好几里后,坐在了一棵大树底下休息。顾平顶着日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您到底为什么会在群贤宴上得罪太子殿下啊?”苏离笑而不语,顾平又问:“那您就这么走了,齐小姐可怎么办?”“她?她恐怕是最高兴的人了。”顾平更不能理解了,苏离见他还要问,于是先一步堵住他的嘴,出言安慰道:“阿平,你也别太操心了,我心里有数的。就算今天我被赶出了京都又如何?等着看吧,不出七天,自然会有人恭恭敬敬地请我回来。”顾平听得一头雾水,但看苏离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也只好收起肚子里无数的问号。休息了一刻钟后,主仆两个再度上路了。苏离走在林荫小路上,思绪渐渐随着升高的气温漂浮了出去。事实上他今天怒怼太子不是没有来由的,齐雪萱以为上一世是太子提携了原主,所以这一世苏离一定会想方设法讨太子欢心,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她还真以为自己和太子做的那些苟且之事没有人知道吗?没错,虽然齐雪萱死前大骂顾静之负心出轨,但实际上她才是婚内出轨的那一个,就连肚子里的种也不是顾静之的,否则以顾静之的性格,就算再恨齐家入骨,也不会看着自己妻儿被害却无动于衷。上一世齐家位高权重,太子便生了拔除齐家的念头,替太子做这件事的人就是与齐家有着深仇大恨的顾静之。齐雪萱在得知这件事后曾苦求顾静之无果,走投无路之下便爬上了太子的床,但太子待她也没有多少真心,只不过是不忿当年这个女人放着太子妃的位置不做,跑去下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才与女主一夜风流的,事后当然是翻脸不认人,还让女主怀上了孩子。这件事原本只有女主和太子知道,后来一次女主醉酒无意让这件事被原主听了去,原主才把她从主母住的大院赶到了下人居住的偏院去。为了维护顾家的名声,顾静之没有把此事宣之于口,却被女主以为他是过河拆桥,于是记恨在心。绿帽子,这是其一。其二,太子虽然有身为帝王的果决狠辣,但心胸狭隘,上一世女主死后,他每每看到顾静之就想起齐雪萱这个女人曾带给他的屈辱,于是在顾静之帮他除掉齐家的第三个年头,他也卸磨杀驴,将对他忠心耿耿的原主给杀了。基于这两点,苏离当然不会再走原主老路。今日一事,苏离并不觉得撕破脸皮有什么不好,上一世原主对太子毕恭毕敬,鞠躬尽瘁,可最后结局是什么?既然如此,倒不如放开手好好斗一斗,这才符合他苏离的为人风格。赶了一天的路苏离和顾平都没有看到可以借宿的民居,驿站他们又住不起,只好靠在一棵干净的大树下,将就一晚。夜凉如水,明月高悬。苏离靠在树下,身上盖了一件薄薄的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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