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唯时暗暗叹口气,移开目光,打开带来的匣盒,取出药递过去:各位放心,家父一定会想法子的,这几日就能有消息。
两个提着箱笼的小厮随他进来,开始布置牢房,陆唯时带来了不少东西,有绿植,有烛台碗筷,还有棉被。
陆唯时笑着把几本书递过去:我还遣人把你们的课业拿过来了。
监生们道了谢,还打趣道:这么一布置,倒是比国子监的监舍住得还要好。
陆唯时陪着说笑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走出牢门到拐角处,陆唯时终究止住脚步,抬首想了半晌,终究摆摆手叫来狱卒:你,把里头那个穿绿衣裳的叫出来。
狱卒知晓他是首辅的公子,这些学生也没定下罪名,便也不难为,进牢中四下望了望,示意赵昭出来,直接带到了一旁的耳房。
赵昭推门进去,陆唯时转过身,看向他。
赵昭没想到陆唯时竟在此地等他,忍不住一怔。
陆唯时看看他脸颊上的伤口,抿抿唇:你,怎么也跟着他们闹?
赵昭犹豫了一下,没说实情:我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怎么就不能参与?
陆唯时亦不点破,只道:你今夜就在此地歇息吧。
赵昭避开他的眼神,摇头道:还有他们呢。
就在此地睡。陆唯时走过去,细细铺平床单的褶皱道:我陪你。
夜色渐浓,赵昭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去看床边椅凳上坐着的陆唯时。
秋风飒然,他清隽的侧脸轮廓泛着光华,即使他坐在床边,近在咫尺,赵昭依然渺然看不真切。
睡不着。赵昭试图抓住什么,轻声道:唯时哥,能陪我说说话么?
陆唯时笑笑,径自解下腰间长笛,横在唇边吹奏。
一阑笛声回荡在秋夜里,赵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喃喃道:真好听。
说罢从怀中拿出简易的纸笔,简单记了一些什么。
陆唯时看向他。
赵昭面上闪过一丝促狭,笑道:之前不是告诉你我在写话本么,就想着把想法随时记下来。
陆唯时放下笛子:你总说在写书,也不告诉我名字。
都是我们两个的事儿。赵昭悄声道:你瞧了要生气的。
陆唯时笑着摇摇头,不再答话。
四下无人,夜色寂静,赵昭侧躺在床上,思索半晌,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探陆唯时的腰带,双眸如灼灼烈火:唯时哥
陆唯时摁住他的手,再开口时,声音有几分晦涩:那夜是喝醉了酒。
赵昭半晌没说话,眸中的火闪烁了一下,倏然泯灭,只恩了一声:是,那夜我也醉了。
陆唯时在月色中闭上双眸,心下一片冰冷。
他本和赵昭不太熟,只记得此人总是来树下给他送酒,送完也不走,站在不远处,不知等什么。结果自己每次和他对视,他都不好意思的跑掉,还有两次跑的时候差点摔跤。
窘相百出,陆唯时自然不屑结交。
早在入夏时,萧朗吟便向他透露过齐宥和皇帝的事儿,他心下想着,还是要和齐宥混熟才好。
他皱眉思索,自然而然想起经常来给他送酒的赵昭。
结果还没等他去接近,齐宥竟站出来为孔像一事出头,还主动来找他商量。
陆唯时自然愿意帮这个忙,帮了这个忙,也算是和齐宥做上了朋友。
后来他和齐宥魏九朝熟稔,对赵昭却一直半生不熟。
这三个人在陆唯时心里,都有一番考量三个人都是涉世未深,魏九朝是个少爷,家世好,人也肆意。齐宥是陛下侍读,偶尔有些小聪明,但并无太多心机,是块值得利用的璞玉。至于赵昭,家世普通,人也无可取之处,没什么存在感,是个笨拙的石头。
即使拉拢,也是废棋。
笨拙的人自然不懂得掩藏,没多久,赵昭对他的心思便昭然若揭。
陆唯时没功夫理会,只做不知晓,对他仍翩翩有礼,若即若离。
结果一切都终结在射场的一个晚上。
那天他乘醉而归,路过一片竹林。
竹林畔,沾着桃花酒香的少年披着长发,提着桃花酒,站在夏夜清亮的月光里,拦住他,说要让他点评诗。
陆唯时认出这是赵昭,却觉得他和从前有些不同,双眸中满是孤注一掷的勇气。
陆唯时有些疑惑,却也不好拒绝,只能向他询问诗稿。
赵昭衾衣半褪,转过身去,月光下,少年清瘦的脊背覆着一层薄而紧致的肌肉,诗用清丽的小楷蘸着桃花色泽写就,如云霞般晕染在少年背上。
那是首自己写的情诗。
香艳,清丽又不媚俗,恰恰好击中了陆唯时的心。
借着朦胧的酒意,陆唯时揽住少年的腰身,要把人往竹林深处带。
月光奔涌,意乱情迷,两个人如疯魔般缠绵,亲吻,陆唯时拥着少年的身子,忽然觉得这石头一点儿也不傻。
至少知道怎么引诱他。
事后,陆唯时对赵昭亦很是温存,毕竟那滋味并不坏。
两人一次又一次的夜半出来,在射场的荷花池畔,在草丛中,在监生别院隐秘处的石凳上,饮酒,亲吻,放浪形骸。
陆唯时是个寡淡清冷的人,却也渐渐觉出了妙趣。
他以为自己只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对赵昭本身,心底并无太多依恋。
回京后,陆唯时不愿再找赵昭,私下去寻了男倌,结果摆弄半晌,却没滋没味。
陆唯时经过此事,并没有珍惜赵昭,反而有种被拿捏的厌烦,开始逐渐疏远。
他清雅,温和,端方,心却是一汪深潭,结果偏偏是让赵昭这块最不起眼的石头,溅起了浪。
今日,魏九朝来家中说赵昭竟然傻傻的去找他,还被人抓到牢里。
陆唯时没觉得感动,只觉得蠢笨的人就是麻烦,自己安排再绝妙的事儿,也要被蠢人打断。
他恨自己那晚的放任,徒惹许多麻烦。
却又不能真的放任不管,陆唯时还是忍不住把人叫出来,任由他拉着自己说些无聊的话。
真是让人厌烦。
陆唯时深吸口气,尽量温和的帮他掖住被角:别想太多,睡吧。
第二日,赵昭揉着朦胧的眼睛从梦中醒来,盯着耳房的梁顶,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正要去寻陆唯时,忽听房门外响起一声尖叫,随即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赵昭心头一凝,忙起身推开门。
狱卒一脸惊恐的喊道:那些学生好几个口吐白沫,都都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9 16:20:08~2020-08-30 20:1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