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小公子一声不吭的挨了打,唇角惨白,脸色也冷得吓人,眸中再也没了听旨前的灵动狡黠。
就连谢恩时硬邦邦的话,也透出泾渭分明的决裂之意
他张张嘴,也不敢多劝,只能埋着头,随着众人走出国子监,回宫复旨。
晚间,齐宥回到齐府。
他关上门,坐在桌案前抚着微微泛红的掌心,漂亮的眸中闪出几分恍惚。
他想不明白,雍炽为何连解释都没有一句,就能直接叫旁人来打罚他。
望着窗外的月色,齐宥想起在射场时的那夜,繁星满天,雍炽笑着对他说,炽哥哥不会生气,倘若真的生气,只要乖宥宥把手钻进炽哥哥掌心,气也会消。
齐宥一直信以为真,直到今日才知晓自己多可笑。
雍炽若真的发怒,根本不会再见他一面听他撒娇辩解,直接一道旨意,就能让旁人发落了他。
旨意可以是打手板,也可以是旁的,就算是赐死,自己再挣扎呼喊,也不会有人理会吧。
他根本没机会把手钻进雍炽手心,更谈不上让他消气。
手掌早已不疼,可齐宥只觉得头脑昏沉,心里空空落落的。
他垂眸,看到案上新买的信笺。
他本来是想好好给雍炽写信的。
就算功课很紧,晚睡两个时辰,他也想给他每日写一封。
齐宥自嘲的冷笑一声,把那信笺一股脑收起,放在柜子最下层。
他的眸色在烛火中渐渐冷凝,重新铺开纸张,毕恭毕敬的给雍炽写了封请安的折子。
折子写完,齐宥忽然想起一事,把宝桐叫进来:哥哥回来了么?
不曾呢,宝桐把烛火剔亮:老爷也不曾回来。
齐宥心中登时打了个突,起身道:随我去门前迎一迎。
齐宥刚走到齐府大门,就看到齐贞言和同僚一起说笑着走进来。
齐宥这才放下心:哥,你怎么才回来?
部里有事,耽搁了两个时辰。齐贞言看着迎到府门口的齐宥,有些纳闷:阿宥找我?
齐宥摇摇头,费力吐出两个字:没事
他对雍炽依然惧怕,甚至怕他因今日之事迁怒家人。
齐宥苦笑的摇摇头,似乎 他对雍炽也没有多少信任。
宫中,小太监规规矩矩的回禀道:陛下,奴才们已经去国子监行完罚宣了旨。
雍炽望着殿外的月光,伫立在窗旁,半晌还是闷声问道:他可曾说些什么?
小太监怔了怔,才明白陛下口中的他是谁,忙道:小公子很是乖巧听话,还说要给您写请罪折子呢。
请罪折子?雍炽眼帘微抬,双眸微微眯起。
作者有话要说:从下章开始追妻,今天没带电脑,用手机码的字,可能排版或细节有错误,之后会精修一下
第68章 赌气
雍炽微微皱眉, 按例,臣子受了皇帝的惩处,自然要闭门思过, 上封请罪折子。
可他责罚齐宥, 并不是出于国事,只是想敲打敲打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小阿宥, 结果齐宥非但不思弥补他,反倒是一板一眼把朝廷规矩学了十成十。
他要的是这个么?
雍炽冷哼一声, 眸色反而又暗沉几分,在夜色中望去更显暴戾落寞。
小太监吓得噤若寒蝉,磕个头退下了。
第二日辰时, 齐宥才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昨夜反反复复, 他一直在失眠, 凌晨将将睡去, 还做了个离奇的梦。
光线朦胧的大殿内, 他跪在地上听旨, 念恩宣旨后摆摆手, 立刻有人上前摁住他, 要把鸩酒灌入他口中,他拼命挣扎,去喊雍炽。然而雍炽只是一脸冷肃的旁观,丝毫没有救他的意思。鸩酒灌下, 血从自己的唇角溢出,和原主在书中的死相一模一样, 这时候雍炽忽然跑上前抱住自己,温柔的伸手帮自己揉肚子,嘴里说什么炽哥哥不会让乖宥宥难受着死, 揉揉肚子也能死得舒服些
这梦又可怕又可笑,齐宥惊醒后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早晨,回想起梦境还有些心悸。坐在摆满早点的桌案前,齐宥摇摇头,努力忘掉荒谬的梦境。
齐贞言抬眼,看自家弟弟如美玉般剔透的脸庞满是恹恹,问道:阿宥,这几日在学里有事?
齐宥摇摇头。
我听旁人说,国子监最近在审查加恩分。齐贞言道:你是陛下的侍读,我这几日面圣时旁敲侧击一下,看看陛下能不能给你个恩典。
齐宥一怔,还未说话,齐鸣泰已冷冷开口:阿宥身为臣子,侍奉陛下是理所当然,要什么加恩分?京城之外,寒门学子千千万,都是一分一分考上来的,难道没了这加恩分,就不能金榜题名了?
齐贞言:
齐宥忙道:爹爹说得有理,再说我对朝廷并无尺寸之功,哥哥你千万莫为此事打扰陛下,离春闱还有好几个月,我好好备考就是了。
齐贞言看看弟弟微微泛青的眼眶,叹口气:阿宥,你这几日不要再挑灯夜读了,哪怕早起半个时辰补上,也别再熬着。
齐宥应了声是,和提着书笼的小厮一起走出府门。
齐府离国子监不到一公里,齐宥上下学大部分时间都是步行,偶尔坐马车。
刚走到第一个岔路口,齐宥便对身边的小厮道:书笼给我吧,今儿我自己去学里就成。
小厮点点头,把肩上的书笼递给齐宥,嘱咐两句转身走了。
齐宥没有沿着大路走去国子监,脚步加快转向旁边的小道。
小道分岔口多,齐宥兜兜转转,背后的脚步声却紧追不舍,齐宥眼眸渐渐转冷,猛然转头。
几个穿便衣的高大侍卫果然紧紧跟在他身后,看他回头,毫不遮掩的恭敬行礼,还主动发问道:小公子,您上课快迟到了,怎么不去上学还要在巷子里兜圈子?
齐宥冷冷道:从今日开始,你们不许再跟着我!
这些侍卫都是雍炽派来的,从射场回来,雍炽非要说刺客之事还未尘埃落定,说是要派些人护着他。
齐宥本也没说什么,结果雍炽不但在路上安排了侍卫,还在齐府中给他安插了下人,国子监课室里安插了新同窗。
雍炽独占欲极强,这分明是借着保护他的名义掌控他所有的生活。齐宥受不了,拉着雍炽衣襟求了半晌,雍炽才妥协,只保留了路上护送的侍卫。
齐宥这几日已经渐渐被驯化,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便会想起雍炽,还会感到踏实又甜蜜,有时候去同窗府中做客,还很乖巧的专门给后头的人报备一声。
可今日听见脚步声,他心里泛不起半丝甜意,反而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