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九朝蹲守在换马处两眼发亮,一看到这些人回来,忙上前追赶着正在控马的萧朗吟道:郎吟,我相中你胯下这匹马了,下圈我要骑你这匹。
萧朗吟安抚着忽然尥蹶子的马儿,冷道:旁人勒马时你莫再猛然凑上前,若是惊了马,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般的骑术!
魏九朝也不敢再追,神色恹恹等萧朗吟把那匹黑马安抚好,才接过马鞭翻身上马。
魏九朝骑术没有萧朗吟那般精湛,但也娴熟稳当,衣摆飘扬,别有英姿。
齐宥安静的站在马场外侧,越看越心惊,上天仿佛故意为难他一般,让他在今日上骑射课,那撩袍衫时的动作,策马时的风向,下马时的翻身都让他觉得今日要完。
正思索间,关师傅已经冷冷传话道:剩下的还未跑马的人,站在前面来,等你们跑完,所有人再跑一次马,就可以去练习射箭了。
齐宥硬着头皮走上去,紧拽马鞍,视死如归的翻身上马。
刚一落座马背,齐宥便不自然的清清嗓音,假装不经意的朝熙熙攘攘的同学那里望去,同学们都七嘴八舌议论接下来的箭课呢,就连魏九朝也正在试弓,连眼角都没看他。
齐宥微微放下心,忍着身下粗糙马鞍的不适,挥鞭策马。
马背颠簸,裸露在外的皮肉本就细嫩,此刻紧贴马鞍的织物勾线,齐宥被热辣辣的刺痛激得差点掉眼泪,抬着屁股身子歪歪斜斜,迎着风艰难打马跑圈,忍不住又把雍炽骂了几百遍。
一下马,齐宥忍不住直吸鼻子,他能察觉到大腿根儿被那马鞍磨得生疼,也许皮肉都破了。
齐宥看同窗们都自顾自骑马射箭,没人注意他,忙侧着身子,忍痛往换衣房走去。
沿途路过亭子,几个同窗围坐在亭中石桌旁,对他嚷道:阿宥,这儿有脆藕有葡萄,你快来尝尝。
不了。齐宥有苦难言的摆摆手,努力让自己步伐正常:我有些热,去那头儿的树阴处消消暑。
换衣房里空无一人,齐宥四下望望,轻嘘口气,打开乌漆柜拿了房里备用的纱布伤药,侧坐在屏风里的榻上喘气。
过了半晌,稍稍平复,他迟疑着伸手撩起衣衫,用纱布轻触疼痛之处,齐宥肩头轻颤,几乎要轻咬住唇才能把呻吟堵住。
再看纱布,果然染上了血,齐宥向来畏痛怕苦,哼哼唧唧的趴在榻上缓了半晌,才慢吞吞给自己上好药。
齐宥整理好衣衫,刚迈出屏风,登时惊得如木桩子般戳在原地
萧朗吟站在屏风外,望着他手里拿的纱布伤药,神情变幻莫测。
作者有话要说:阿宥,体育课着装不规范超危险的!
第17章 侍寝倒计时
齐宥目光躲闪,下意识轻咳一声:你没去上射课?
萧朗吟并未回答,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纱布上。
齐宥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轻描淡写道:噢,我方才骑马时磨到腿,已经无碍。
萧朗吟目光变得幽深难测,屹立在他面前,宛如铜墙铁壁。
齐宥侧身想离开,刚迈出步子,萧朗吟已捏住他的手腕。
齐宥一怔,开口道:射课想必已开始,我们现下赶过去想是还不晚。
萧朗吟望着他,神色莫测,许久才缓缓道:那天来接你的马车,不是齐家的。
齐宥微微用力想挣开手腕,谁知萧朗吟钳得极紧,根本不由他挣扎。
齐宥眉宇间浮现恼意:你连我家的大门都没踏入过几次,又怎能断定那不是我家马车?
萧朗吟放开他手腕,抿抿唇,一字一句道:那是排云台的车。
齐宥揉手腕的动作一滞,随即皱眉:排云台?那是陛下住的地方,怎会派马车来国子监?
齐宥戏精附体,人畜无害的眸子里闪着大大的疑惑。
两人对视许久,也许看齐宥懵懂不似作伪,萧朗吟面色略微和缓,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排云台的马车通体黑漆,檐角微挑也许是大同小异,我看错了。
就为这事儿?我手差点被你掰断。齐宥揉着手腕,瞪着眼睛瞧他:我若真有去排云台的门路,还用受蒋司正的气?
萧朗吟又看看那纱布,英眉皱起:出血了,我帮你上药。
纱布内侧,竟留有晕染开的淡淡血迹。
不是大事,药也上好了。齐宥心里一惊,忙甩动手腕笑道:还没你捏我手腕疼。
今日为了低调的离校进排云台,最后一节堂课上到一半,齐宥便举了事牌告假,给魏九朝使个眼色后,抓起文物匣子提早离校。
比往日早出来一个时辰,本想着在校门口等等那马车,最好趁同窗们都没放课时溜之大吉,谁知一出太学门,赫然瞧见那辆黑漆马车立在国子监旁。
齐宥走过去,见一个穿着便装的十几岁少年坐在马车前头打瞌睡,想必是台中的小太监。
齐宥看四下无人,悄悄走上前,敲敲他肩膀。
那小太监迷迷糊糊张开眼,看到齐宥登时吓一跳:公子?
他忙又看看日头,疑道:公子今日怎的出来这般早?
齐宥熟门熟路爬上马车:知道今日该见驾了,心里着急,特请假出来的。总不能让陛下等着急了。
公子的觉悟和适应能力让他无话可说。
也许是今日出来的早,马车驾驶得很温和,齐宥懒懒散散躺在有靠枕的马车里,听着车帘外的市井喧哗,竟一时间觉得此时比闷在国子监上课还要好些。
到排云台时天色还未沉,齐宥背着文物背笼步行前往内殿,雍炽并不在此处,大太监迎出来笑道:公子,陛下在前头议政呢,您先请便。
齐宥点点头,也不客气,在殿内挑个位置坐下,从背笼里拿出书本,默背关键段落。
眼前出现骨节分明的大手,不容置疑的拿起齐宥面前小木板封面的倒计时。
齐宥抬头,雍炽正饶有兴致的翻看那由大到小的一连串数字:这是何物?
齐宥硬着头皮道:倒计时。
雍炽挑眉,齐宥虽是国子监学生,倒和那些刻板朝臣不同,就连他常用的玩意儿都不循常规,透着灵巧。
齐宥抬头,沉吟道:这和你们用的月历日历有些像,都是在记录时间,但倒计时为特殊的重要日子准备,时刻提醒你不要忘记。
雍炽信手翻动那薄薄的倒计时木笺,他从未见过这般精巧的东西,倒觉得有几分趣味。翻开半晌,他倏然眯起双眸:你所念所想的又是何事?
齐宥想起家中父兄的殷殷嘱咐,顿觉头大:春闱考
春闱考试,算起来那也是你该侍寝的日子。雍炽把倒计时放在桌案上,挑起唇角:不如就叫侍寝倒计时吧,齐小公子饱读诗书,觉得朕这名字起的如何?
齐宥本还算明朗的脸色登时阴云密布,他又看看那倒计时木笺,瞬间觉得心浮气躁,不忍直视上面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