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朝晖虽是武将出身但少年是也曾师从大儒,他只定睛一看就断定这些故事从未听过。若是绝本倒还说的过去,他视线从女子身上一掠而过。
年节已过,谢明意已经多日未出门了,她盯着那人用了补药,见他心无旁骛地翻看话本子,想了想悄悄离开了。
男人既然已经回来,那么关于楚曜的危机就解除了,趁着这个时候,她不妨出府一趟,也去看看自己的铺子。细云和刘嬷嬷跟着谢大崽他们去了,谢明意便一个人出府。
她这次回锦县带了不少红薯和辣椒,和云家以及县官合作推广出去,锦县的大半人几乎都识得她是谁。
得益于红薯以及儿女爵位,锦县的百姓对谢明意基本是怀着尊敬的,她溜了一圈得了不少东西才到自己的铺子里面去。
她铺子的生意还不错,又因为收留了很多受到家族和夫君冷落驱逐的女子做工,家里稍有底蕴的女子都喜欢到这处来用食、交友。
商户女子自是不提,书香世家和官宦之家的女子也喜欢到这里来。谢明意得知了还有些诧异,毕竟这食铺虽新奇但和酒楼相比到底上不了台面。
后来她偶尔听到几名女子交谈才明白其中的缘故。其一,是这些女子的父兄希望她们能与她交好;其二有些女子也是想要见识女子光明正大抛头露面做工是何种场景。
当然还有一个缘故是,食铺的饮食新奇又十分合女子的心意。
和往常一般,她的铺子中坐的满满当当的,大多都是女客,一见她露面,人声顿时沸腾起来。
有小声谈论她的,也有友好向她问好的,谢明意一一微笑以对,其实这里的女子大部分都是可爱至极的小姑娘,谈笑间活泼生动。
铺子的掌柜恒娘见她过来一脸兴奋地迎上来,眉目间带了殷切与满满的拥护。她是锦县的一名商户女子,嫁给了孙家的长子。那孙家长子是一名读书人,但家境贫寒,便娶了嫁资丰富的恒娘。
新婚前两年夫妻相处还行,恒娘为他伺候父母,打理家务,孙家长子用心读书,本也合益。可自那孙家长子中了秀才之后,一切都变了,他心气高,在他人的三言两语下开始嫌弃自己的商户妻子,肆意寻欢作乐,甚至拿了恒娘的嫁妆置办了一个宅子养了外室。
那外室怀有身孕偷偷生下一子,仗着恒娘未有孕育,闹上门去,要将自己的儿子记为嫡子。孙秀才的父母苦孙儿久矣,竟不顾恒娘脸面直接认了下来。恒娘一气之下便要与孙秀才和离,可回到娘家恒娘父亲顾忌脸面,竟也劝她忍下去。
这下,孙家人愈发肆无忌惮,还要强硬抬了那外室为平妻,言说害怕恒娘这个商人女子对孙儿教养不好。
恒娘心灰意冷,决然之下欲要跳水自尽,她父亲这才让她与孙秀才和离。然而,拉走了嫁妆虽然痛快,但族中对她指指点点,她兄嫂对她也颇有异议,孙家人更是到处抹黑她,说她不守妇道不孝父母。
那些时日恒娘只觉得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不怀好意,带着鄙弃的。好在谢太傅千金回乡,之后又告官严惩败坏她名声的柳氏,甚至将那些跟风斥责女子和离、改嫁不合规矩伤风败俗的酸儒给一一拉到官衙怒骂……
一些人便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了,就连孙家人都默默闭上了嘴巴。
恒娘见此觉得自己未必没有别的路可走,她一狠心便脱离了家里,嫁妆也未带多少,自己摸索做些营生。
再后来,谢乡君就找到了她,说是要与她合作开一家铺子……恒娘从未见过像谢乡君那般脑子灵活的女子,她鼓捣出来的东西新奇又受欢迎,很快铺子生意就好起来。
恒娘安定下来,觉得自己受到乡君的庇佑,也开始有心帮助其他女子,她陆陆续续带回几个无家可归的女子本是忐忑。但当那些女子家人上门闹事时,乡君出面摆平之后,她就明白了乡君的意思。
至此,铺子中的女子越来越多,她们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乡君,这是近来的账册。”她对谢明意十分感激,做事尽心尽力。
谢明意信任她,只略翻那账册一下就放下了,“恒娘,麻烦帮我弄个膳盒。”她准备带一些吃食回府,楚曜不出意料将要回楚京了。
“我马上去准备。”恒娘笑眼如花,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袄裙,头上簪着同色的珠花,浑然不见以往孤苦无依靠的消瘦苍白。
谢明意颔首,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等待,她人还未坐定呢就听到隔壁桌传来毫不顾忌的鄙夷声,是名女子,“和商户女搅和在一起,真是自甘下贱。”
谢明意不以为意,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她还不至于对号入座。只是她放下茶杯时淡淡瞥了一眼那大红色衣裙的女子,眉眼间倨傲,发饰也华贵,应是家底厚实的女子。
那女子同行的人似是不好意思,低声劝她,然而,那女子似是被激怒了,又高声道,“堂堂的官家千金,偏偏要做这些下贱的商贾之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也是,一个和离后和男人不明不白搅合在一起的人谈什么世家风范,真是污了本小姐的眼。可笑一些人还对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推崇备至。”
这女子说来和谢明意还有些渊源,她是定城守将的女儿,家中的姑母正是镇北侯府李老夫人的娘家侄媳。
这次她是到锦县的外祖家探亲,她外祖家是,虽清贵名声好但富贵权势显然比不上她家。她一直在自己的表姐妹面前都是优越无比,一听闻众人都夸赞这个谢乡君,心中就不舒服了。
这下是切切实实地在骂自己,谢明意轻笑,开口说道,“既然小姐觉得商贾下贱,那便莫要在此了,这里还真容不下你。”
一句话让不少人都对那女子怒目而视,她们也在此处,怎么就下贱了?
那女子也不矫情,当即起身,走到谢明意身边还十分嫌弃,开口嘲讽,“听说那男子是你养的吧,真是伤风败俗。”
说完一甩袖子,高昂着头离去了。她同行而来的表姐妹赶忙向谢明意致歉,谢明意摆摆手倒也未太在意。
说到底,她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揪着这里不放,但这又如何呢?
几人走后,恒娘倒是气得不得了,扬言再也不欢迎她们。谢明意接了膳盒便要离去,恒娘担心她一直送她到府门口,才迟疑地开口,“其实乡君若是喜欢那男子,也可与他结为婚约。”
“若是,若是太傅不同意,您就将那男子召为赘婿,反正现在也是您养着他。”恒娘并不清楚那个野男人的身份,但她知道府中的一切都是谢明意置办的,还曾见过谢明意送给那人银票,自以为提出一个好建议。
谢明意闻言不禁失笑,“召为赘婿,那也要他愿意?”镇北侯做她谢家的赘婿?!她可不敢这么想,怕是老侯爷和李老夫人要找她拼命!
“乡君相貌家财俱有,能光明正大成为谢府的女婿,他怎会不愿意。”恒娘劝她。
谢明意挑眉,开玩笑道,“若是他同意,倒也是一个好主意。铺子繁忙,恒娘快些回去吧,这些话我并不十分在意。”
闻言,恒娘只好离开。
谢明意拎着膳盒,优哉游哉唤人开门,门应声而开,一双寒若星辰的凤眸直直地盯着她……
第79章
他不好好养伤跑到这里做什么?谢明意咽了咽口水, 心想她和恒娘方才的玩笑话这人不会听到了吧。
“侯爷伤势未好,可是要出府?”她装作无事发生一般从他身上经过。
“你想要召赘?”他神色一副云淡风轻但语气带着几分薄凉。
谢明意眼皮一跳,正想着打哈哈含糊过去, 下巴猛地一疼被掐住,她呼吸一窒抬眸看过去, 正对上他沉冷至极的目光。
“你和本侯说, 你看中了哪个男人?”他一脚踹上了府门, 沉重的府门涂了红漆,嘭的一下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红漆簌簌而落。
这声响惊动了下人,匆匆赶来查看的人瞥见他冷厉的神色无端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