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傅分族而立,一些乡绅和官员就不再买他谢氏一族的面子,谢氏族人吃了不少的苦头,手里的银钱少了,族中的祭田功业田被收了,就连进学的名额都被减了几个。
接连交了两年的赋税,被县丞不留情面斥责后,谢氏嚣张的气焰彻底灭了,如今在乡里地位可是尴尬极了。
听说谢攸回乡守孝,谢氏族老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虽然说谢攸已经分族,但谢攸的祖辈可都是葬在他们谢氏的祖地中,即便是镇北侯之前强硬地将祖地一分为二,可是界限很难分明。
终究,谢攸还是要和他们打交道!他是文人,自恃名声,到时族人跪地请求,又给他扣上几顶大帽子,还是有几分可能让他重回谢家的。
族老打算的好,憋屈了两年的谢氏族人觉得可行,瞬时鸡冠子又抖起来了,往日里与他们疏远的人可也是厚着脸皮上门了,就等着谢太傅葬母呢。
其中就包括谢族长夫人的娘家人,当初就是他们合计着要将和离后的谢明意嫁过来,好拿她手中的嫁妆。
一想到这里,柳氏和她的儿媳陈氏,还有娘家的嫂子金氏心气难平,活生生错过那么多金银珠宝,心里滴血啊!
“母亲,舅母,要我说太傅的千金又怎么样,还不如我们农家女子嫁的好儿郎,有夫君疼爱。听说,她被休了之后,就是召赘也没找得男人。真是可怜!”陈氏心里嫉妒,却又想着自己好歹是有夫君的,挑起谢明意的刺来。
柳氏也附和,眼神凶狠,“不守妇道,怎么能嫁的出去,活该被人休弃。要我说,大丫头找不到娶她的男人,就该浸猪笼淹死。”
第74章
“浸猪笼淹死?”谢明意一脸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云夫人拢了一下衣袖, 颇有些沉痛,“嫁给你爹当日我还曾见过她呢,温柔大方,只可惜我和你爹去外任, 数年之后回来就听说她被浸猪笼了。”
谢明意死死地皱着眉头, 心中对谢氏一族厌恶骤增。
她们二人在去谢家祖地的马车上, 云夫人就和她说起了谢家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谢族长有一幼弟, 娶了大方得体的华家女子, 华家女善操持家务、性子温柔、相貌倒也清秀,与夫君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可好景不长, 她夫君时运不济, 在一次出行途中偶遇泥石流被砸死了,华家女就守了寡。守孝一年过后,华家女消瘦不已,每日里郁郁寡欢,恰时一次探亲她得遇一名猎户。几次往来,华家女被那猎户打动, 便想着改嫁给他, 准备下一次探亲之时向父母分说。
谁曾想,此事被当时作为长嫂的柳氏知晓,恶意污蔑华家女不守妇道, 与人通奸, 瞬时便闹得整个谢家人尽皆知。
在柳氏和谢族长的推波助澜之下, 华家女以伤风败俗与人通奸的罪名被当夜浸了猪笼, 死不瞑目。
在那猎户欢欢喜喜上门提亲之际, 看到的正是华家女被淹死的尸体, 激愤之下猎户告官。可宗族之法立在那里,谢家又言之凿凿处置罪妇是族中之事,偏那猎户与华家女还未订下婚事。
华家女的父母尴尬沉默之下,谢家愈发肆无忌惮,甚至反告猎户通奸之罪。县官不欲惹事,匆匆了结了此案,猎户心情沉郁之下一次进山打猎的时候命丧野兽口中。
谢太傅和辛老夫人极其憎恶谢氏族人,数年都不曾回乡,只远远地待在楚京。云夫人平日里并不与谢氏族人接触,但知道他们的恶心,提前与谢明意分说一番。
谢明意翻了翻记忆,想起那个矫揉造作不知廉耻的柳氏,眸光瞬间冷了下来,“想必华家女子的嫁妆还有她亡夫的财物都落到了那个老忞婆手中。”怪不得当日她极尽贬低自己,原在她手中已经有了一条人命了。
改嫁就是伤风败俗,和离就是被休弃,召赘就是寡廉鲜耻,她身为女性却是第一个迫不及待给女子带上枷锁的人,这个柳氏,若敢来犯,她定要教教她怎么做人。
再说接下来柳氏看到她怕是眼睛都要泣血了,本乡君和离后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儿女不缺男人不少,定要扎得她那颗心稀巴烂。
“意儿,索性我们与谢家分族了,你父亲也未因此受到诟病,等会看到谢氏族人也不必理会他们。”云夫人对那位华家女子是很同情的,她想着若是意儿在这里长大,和离之后指不定那些自私自利的族人又会做出什么事。
只可惜华家女的父母不打算追究,闭口不谈,否则谢郎也可帮那女子一次。
谢明意颔首,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让谢氏族人玩完。
这次下葬辛老夫人,祁朝晖也跟着来了,谢太傅对此并无异议。
他和谢大崽、谢小崽在同一辆马车里面,身上着了白色素服,头上插了一根木簪,很是低调。他刻意收敛了身上的气势,看上去并不像一位位高权重的侯爷,只是平常的农家子。
云夫人的担忧不无道理,一行人到谢家祖地的时候果然不少谢氏族人在等候。
为首的是谢氏族长和几位族老,他们看到谢太傅的身影便赔着笑脸上前,态度不可谓不殷勤。
然而,谢太傅浑然无视,完全不给他们面子,淡淡挥手让太傅府的人将他们隔开。“今日先母同先父合葬,无关人等尽快退下,否则莫怪老夫不客气。”
今日,云家以及谢太傅的诸多故交都尽皆来了,他们自然清楚谢太傅同谢家之间的恩怨。谢家欺辱谢攸孤儿寡母,当日又狠辣地将谢攸除族,谢太傅不欢迎他们也是情有可原。
看不惯谢家的人多,那性情刚烈的人更是露出一副嘲讽的面容,对谢家多有不屑。
谢族长见此往后使了个眼色,浑浊的眼中闪过不满,哗啦一声所有的谢氏族人都跪下了,面容哀戚用起了苦肉计。
谢太傅和谢明意冷冷地看着他们表演,手指攥紧。
“当日做出除族的下策都是无奈之举,谢攸啊,我们给你赔罪了。今日你若不原谅我们,我们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谢氏一族上百人齐齐跪在地上,他们的背后葬着谢氏的祖先,无声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我们都是同一个祖先,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要守望相助。谢攸,你背后没有宗族怎么可以?回来吧,谢家愿意重新容纳你。”谢氏族老一改当日丑陋的嘴脸,假惺惺地让谢攸重归谢家。
“族老说的没错,谢攸你仅有一女,膝下的幼孙还是稚儿。族人愿帮你一同照顾他们,总比他们形单影只要好。”其余谢氏族人纷纷开口,生怕自己落在了后面。
“本是同族,何必如此啊!”一些酸儒瞧着也不知是固守宗族观念还是故意恶心谢太傅,居然开口劝谢太傅原谅他们。
谢明意在谢太傅身后,怒极反笑冲了出来,“管家,将这些无耻之人全部弄开,祖母下葬在即误了吉时可怎么是好?”
太傅府带着数十个奴仆,闻言皆领命上前意欲隔开他们,无奈他们人数太多,一时僵持在那里,惹得众人指指点点。
“谢攸,回我谢氏一族吧,你的父亲谢博可在天上看着你呢。没有宗族你就是没有根的浮萍,日后到了底下也是无依无靠啊!”谢家人非但不起身,反而高声疾呼,势要逼迫谢太傅“认祖归宗”。
他们说的话更是夹杂了恶毒的意味,大楚人重视身后事,众人一听了这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谢明意怒不可遏,只觉得像生吞了苍蝇那么恶心,待要忍不住唤人动粗被谢太傅拦住了。
他铁青着脸看着这些假仁假义的族人,直接命人将辛老夫人的灵柩抬在他们面前,冷笑不止,“你们是该跪地赔罪,昔年我父资助族里,多置祭田,他死后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却占了他的家财欺辱他的妻儿,居然还有脸提起我的父亲。”
冷冰冰带着嘲讽的话语让谢氏族人有些挂不住脸,谢族长和族老们脸色也难看起来,喃喃道,“都是误会,我们那是怕你们守不住家财帮你们一把。”
“是啊,再说早前不也还给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