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大笔钱要花出去了。教育月刊每个月虽然赚的钱不少,但除去房租和给员工的薪水,还有搬家时买家具的钱,再加上给平安中学的钱还有这酒席钱,这两个月怕是剩不下什么。但这样的酒席,却也是不能不办的。穆琼虽然不爱交际,但他很清楚,这样的交际对他们有利。就是如此一来,他少不得缺钱,盛朝辉那里的一千大洋更是短时间里还不上。穆琼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新城月刊,决定开自己的第三个马甲,写书赚钱。这个马甲,他暂时就只让郑润泽知道,相信郑润泽应该不会告诉别人。至于这个马甲写什么……左右是马甲,不如就想写什么写什么,还能跟人打打笔仗,骂骂人。这两天有人在报纸上骂天幸,他特别想回骂。穆琼这么想着,直接在纸上写下了“当官”二字。其实对于思想什么的,穆琼依旧是不太会写的,他很少看那种大部头的哲学书,因为从小不上学的缘故,政治之类的课更是不曾听过。但短篇小说散文之类,他还是会写的,这次他写的就是个很有讽刺意味的短篇小说。穆琼上辈子看过很多案例,这时找了一个,进行艺术加工之后,便写了起来。他故事写的,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心想要当个好官,却当不成,最终同流合污的故事。这个时代的官场就是这样,你就算想要当个好官也当不成。树根都烂了,还能指望叶片是绿的?第122章 新笔名《当官》的开头, 一个年轻人有幸成为一方父母官。他的父亲说你一定要爱护百姓,一转眼, 却又盛情难却收了别人送来的古画。他的母亲说你一定要当个好官, 一转眼,却又靠着他当官,帮娘家的侄子找了个好工作。他的姐姐说你一定要公正廉洁, 一转眼,却又求他帮自己的丈夫周旋,低价买下一块地。此外,他在工作上,也遇到诸多问题, 发现自己的上司,是个彻头彻尾的贪官。他不免鄙夷, 但他的上司说, 你又哪里比我好了?又说自己当初,也想当个好官。穆琼发现自己一写,就容易写多,他想写短篇小说, 但这个故事,估计会超过三万字。但也无妨。这篇小说,穆琼花了三天功夫去写,写完了之后又进行删改, 特地写的不那么白话,此外, 还加入了一些他在现代看过的带有讽刺意味的“名言警句”,比如说主角顿悟:“帮上司做了无数好事,不见得能得上司看重,但若与上司一道做了件坏事,便与上司成了自己人了。”穆琼把这篇文章写完,又修改好的时候,盛朝辉要办的酒宴,便开始了。这日晚上,他们包了一家酒楼,在酒楼设宴。“普通酒席,就上些鸡鸭之类的常见菜,是一桌四元,其他的稀奇菜色,可以另加进去,诸如加鱼翅四元,当然没什么必要。我就只加了些少见的小菜,诸如从你工作的西餐馆买来的烤鸭,还有炸藕合之类。酒用的是绍兴黄酒,还有酒楼自制的米酒,最后核算下来,一桌酒席六七元左右,我又另外给每个人备了伴手礼,每桌放一包烟,算下来一共两百三十二元。”进去的时候,盛朝辉给穆琼报了账。这么多钱,都够在租界外面买个小房子了……但有些花销是必要的,穆琼倒也不觉得有问题。这次他们请的,除了工作上需要结识的人以外,还包括各自的亲朋好友。盛朝辉朋友很多,穆琼的朋友却并不多,他请了陈老板傅蕴安傅怀安金怀来,便是连郑维新和孙奕尧都请了,也就凑了一桌而已——李荣华章澈这样的编辑,是和其他编辑坐一起的。这宴会非常热闹,穆琼和盛朝辉一个个去敬酒,认识了不少人,与此同时,穆琼就是楼玉宇的事情,知道的人也更多了。见到楼玉宇这么年轻,很多人发出惊叹,同时也更看好穆琼。也是在这个酒宴上,穆琼突然得知郑维新和郑润泽还是堂兄弟,此外,在场的很多人沾亲带故,或者是同学之类。此时有文化的,就是最顶尖的那一波,大家都是相熟或者认识的。一顿饭吃下来,好几个学校表示要订购教育月刊,还有人愿意以十元一条的价钱,在教育月刊上刊登广告,倒也是意外之喜了。穆琼不知道自己酒量到底如何,但觉得应该不会太好,敬酒之时,就特地换了兑水的酒,让教育月刊编辑部的一个编辑跟在自己身边,拿了个里面水多酒少的坛子给自己倒,倒也糊弄了过去。今天这一场,他算是正式打入上海的社交圈了。一般来讲,这种时候他与人交际,是要说说家庭的,但穆琼并不想跟穆永学有牵扯,便特地没说,别人倒也没问——以他如今的情况来说,便是没有家庭加分,也足以让人看重。更何况,没人觉得他的家境会不好。他若是家境不好,哪能出国留学?哪有本事办杂志?没错,不熟悉的人依旧觉得,他应该是去留过学的。酒宴结束后,绝大多人都回家去了,但盛朝辉带了许多年轻人去别处继续玩,他问穆琼要不要一道去,而穆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当官》虽然写好了,但《传染》还没写好,他也挺忙的……傅蕴安还有事,这天并没有和穆琼一起回家,还把傅怀安带走了,穆琼回去的路上,便干脆去拿了霍三少寄来的信。他把《传染》寄给霍三少之后,又跟霍三少通过几次信,并且已经将第二部 分的《传染》寄了出去。每次他寄出信去,霍三少都会第一时间回信,不过他倒是会拖几天再回信,回信也尽量少写。必要的时候,穆琼是打算舍弃这个马甲的。这次,霍三少在信里直接称呼他为“老师”了,并且又求教了几个问题,而穆琼把会的回答了,不会的就不答了,同样只有寥寥数语。信已经写好了,穆琼倒是没有拖延时间,第二天就把信寄了出去,同时也去了一趟新城月刊的编辑部找郑润泽。新城月刊是几个新派人士合办的,刊登的很多文章都不受当权者欢迎,同时,他们出刊也很自由,这个月稿子多,就厚一点,下个月稿子少,就薄一点,投稿的好文章特别多,还会弄个增刊。穆琼过去的时候,郑润泽正在写稿子。得知穆琼是来投稿的,郑润泽欣喜万分,当即看了穆琼的稿子。穆琼自己觉得自己的短篇还有散文之类写的不好,主要是因为他看过这个时代一些大家的文章,这些人的短篇和散文,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能超越。这时候最有名的大家,甚至值得后世的人专门去研究他的文章,为他著书。而穆琼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个水平。然而,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样的文豪大家,总共也没几个。说起来,郑润泽后期倒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现在还年轻,写的文章还没他后来写的那么好。此外,如今还是民国初期,新文化运动都没开始,穆琼觉得好的文章,都还没写出来……如今新城月刊上刊登的文章,绝大多数都是没有机会流传后世的,穆琼的文章比不上那些大家,但在质量上,绝对比这时期绝大多数的人写的文章好。他在现代的时候看的那么多文章,写的那么多小说,也不是白看白写的。“好文!你跟我说你不会写短篇,这不是写的很好吗?”郑润泽欣喜万分:“这官场的黑暗,都被你写出来了!”郑润泽不像穆琼,看过许多经过历史考验的民国时期的好文,在他眼里,穆琼的小说已经非常好了。听到郑润泽这么说,穆琼道:“其实还是有点拖沓了,主题也不够明确。”其实穆琼也想过写点更深刻的,但他想到的很多文章,都是那些这时期的名人在十年甚至二十年后会写的。他既不想抄袭也不想模仿,很多东西也就不能写了。“我看的时候完全没觉得。”郑润泽道:“你这文章,我就刊登在下一期的杂志上,至于稿酬……这篇文章比较长,稿酬不能给太多,我给你一百二十元如何?”这篇文章大约三万字,一百二十元也就是千字四元,也算不错了,但称不上多高。新城月刊这边,有些文章的稿费会给五六元乃至更高,但主要是因为那些文章比较短。郑润泽给稿费很爽快,很快就拿了稿费来给穆琼,还道:“你若是有别的文章,都可以拿来。”穆琼想了想,最后道:“其实我这里,还真有一篇文章。”除了这篇《当官》,穆琼这次过来,还拿了另外一篇一千字左右的文章,但他之前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自从他的《传染》刊登出来,有不少文人在报纸上写文章,说天幸应该是西方国家的走狗,恶意破坏中日友好关系。又表示他这样激怒日本,绝对居心叵测。当然了,也有人帮天幸说话,这些日子,报纸上双方的文章都发了。这些文章,穆琼都是看了的,其中有些都把他气笑了,然后他就慷慨激昂地也写了一篇。这文章,以宋朝做例子,表示现在的中国,根本就是在割肉养肥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狼!日本国小人少,原本是绝对没有能力侵犯我国的,偏偏近几十年来,国人用各种赔款将之养地越来越壮实……文章最后更是道,如此这般下去,中日必有一战。穆琼把文章给了郑润泽,这次郑润泽却没有叫好,他盯着这短短千余字的文章看了许久,最后道:“这文章我也会刊登,稿费六元如何?”穆琼答应下来。郑润泽则是表情复杂地看了穆琼一眼。他没想到穆琼竟然也是这样看待中日关系的……穆琼在郑润泽这里投稿的时候,刊登了《传染》的希望月报已经在北京等地出售了,也被人寄到了其他一些城市。上海这边亲日的人其实不多,但北京等地,却有许多文人亲日,又或者……惧怕日本。穆永学就是其中之一。“这天幸,当真是胡说八道,他这样在文中信口雌黄,污蔑他国,着实可恶!”穆永学道,他有点担心日本人知道了,会来找麻烦。像穆永学这样想的人还挺多的。当然了,也有很多人在看了《传染》之后,愈发提防日本。湖南第一师范大学,一位学生就在给别人的信里写到:“思之思之,日人诚我国劲敌!”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年,在湖南第一师范大学上学的毛大大给别人的信里这么写:“大隈阁有动摇之说,然无论何人执政,其对我政策不易。”“思之思之,日人诚我国劲敌!”“感以纵横万里而屈于三岛,民数号四万万,而对此三千万者为之奴!满蒙去而北边动,胡马骎骎入中原。况山东已失,开济之路已为攫去,则入河南矣。”“20年内,非一战不足于图存!而国人犹沉酣未觉,注意东事少。愚意吾侪无它事可做,欲完自身以保子孙,只有磨砺以待日本。”后来预言成真了!二十年后真的打仗了!对了,当时白话文还不太流行,大家写作一般是这样用文字的,但是作者写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