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侥幸得以在他手上逃脱后,回到耀国就收到了这么一份请帖,真是前所未闻, 堂堂藏宝阁少庄主, 哦不知应该是莫阁少阁主, 竟然迎娶一个男子为妻, 真是好笑的很。易梓骞正看着那张贴,忽略了他话语里应劭真正的身份,他愕然看着请帖, 昭告天下的乃是应劭的婚事。而在山盟海誓旁边的,赫然写的是应劭与易梓骞的名字。易梓骞双手有些颤抖, 这是什么,他从未写过这样的请帖, 一股恶寒从他脊梁背升起, 不寒而栗。他回想起了那些日子, 被应劭囚困在一个山庄里。山庄里的丫鬟下人是应劭精挑细选的人, 不但长相上乘, 更是各个会武, 只要有一点妄动,便能轻易将他拿下。经过了那一日后,应劭仿佛又成了他印象中的翩翩君子模样,对他更是嘘寒问暖,没有半点越界行为。除了束缚了他的自由,衣食穿用,只要是易梓骞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满足。尽管如此,那日暴戾行为依然给他留下了阴影,对于应劭的殷勤,只能用沉默回应。以应劭横行霸道,要风得风的性格,对于易梓骞这种软硬不吃的人,玩不了几日,早就不耐烦的将他处置掉了。应劭觉得易梓骞是特别的,就算心不在他身上,却在被他一手打造的精致鸟笼里。他自觉如愿以偿,只要处理完一日繁重的事务后,能看着这么个温润如玉的人,圈养着他,就已经心满意足。易梓骞对他来说,算得上一个金枝玉叶的玩物,他没有折之羽翼,磨其锋芒的意思。只是带着饶有兴趣的目光注视着,任由着他在这个金笼子里扑腾。易梓骞察觉了应劭的好不过是表象,内里还是坏透的,扶不直的,一直在找机会出逃。功夫不负有心人,终被他寻得机会,趁月黑风高,应劭不在宅中,托得一个下人的帮助逃出了那个地方。可风尘仆仆,还未逃出几里,又被应劭抓了回来。那个夜晚月色皎洁,应劭一人策马追来,后来跟着成群结队的仆从。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把他按在水塘里,来来回回,几乎要让自己窒息。昏迷前瞥见应劭双目赤红,神色黯郁,仿佛理智在刹那间灰飞烟灭。后来他被应劭带回了一个密室,绑在柱上被应劭用鞭子狠狠的抽打。也不知落了多少鞭下去,从开始的疼痛难忍,到最后痛的麻木,一鞭一鞭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倒在血泊里,意识不清,眼睫上的血污凝结成痂,奄奄一息几乎睁不开眼。应劭踩着他的脸,拿鞭子抵着他的下巴,脸上余怒未清,眸子里的疯狂还未褪去道:今日是看你娘的忌日,我放过你,下不为例。好好当个金丝雀,别痴心妄想着离开。说罢,又给他嘴里塞了一块清香木条,易梓骞稍微清醒些,以为对他的惩罚已经结束。却不想到,应劭拿着木槌将他的双腿膝骨敲碎,下手狠厉,不顾他凄惨呜咽。应劭泄愤一通,怒气才散去不少,道:废了你的腿,你就跑不出这里,免得下次再有出逃行为,怕会忍不住把你毙于掌下。说到最后,易梓骞已经听不大清楚了,他疼得晕厥,于是放任自己陷入黑暗中。待醒来后,他的这双腿,就用不了了。应劭也没有为他做一副轮椅,让他的活动范围从这座庄园,限制到了这方圆床榻上,吃喝拉撒都是要经他人手。而应劭似乎乐得照料他,看着他脸上因不便而憋的脸红,实在忍不住才轻声求他一声,就像满心防备的小猫,饿的不行才舔他手心里的食物。就在他以为自己能一步一步,守着易梓骞的人,占据他的心时。他像往常一般,笑容温和地推开门,却看床榻上的人,早已不见,只有浅浅的温度从被褥上传来。易梓骞看这张婚礼请帖的时日,分明是在他出逃后。他对应劭感情很复杂,应劭身上的那股熟悉气息,让他几乎把应劭当做一个可靠的哥哥看待。尽管这位和蔼友善的哥哥,撕下他的面具,露出獠牙时,易梓骞心底里仍然是存着初识的印象。※※※※※※※※※※※※※※※※※※※※囚禁梗啊第72章然而当他看见这封婚礼请柬时, 心底里存着几分的好意, 也烟消云散了。只觉应劭已经疯了, 估计早就把这匪夷所思的请柬, 传遍了天下,简直是罔顾伦理,不顾天下之人谴论纷纷。易梓骞不怕被议论, 可让他觉得恶寒的是,众人说起应劭时还要连带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对澹台青,凿凿道:此等荒谬之事, 我怎么可能跟应劭.....澹台青嘲弄的笑了一声, 道:不必再狡辩遮掩了, 易公子自己字迹还不清楚吗, 盖下的章印正是出自你手吗?不必狡辩遮掩了,虽男子相恋乃违背常伦之事,可从此事来看, 应阁主确实把你视为珍视之人。的确是他的字迹,请帖下的朱文红章乃是春花秋月, 也是他得篆刻风格,但他怎么可能会作出妥协, 来写下这么些令人惊悚的玩意儿。易梓骞一时哑口无言, 见澹台青依然是那番冷漠姿态, 道:不是我写的, 应劭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模仿。模仿的一模一样?易公子别再自欺欺人了。澹台青睥睨着他, 又道:若无其他事, 还请离开吧,我还有事务要办。打开了门,一副请他出去的样子。易梓骞仍是不甘心,可知阿青此时冷面也冷心,认定了自己是那个犯错之人,是自己先背叛再先。阿青的心仿佛竖起了一道墙,将易梓骞彻底隔绝在外,怎么样也触碰不到。只是易梓骞掠过他身边时,蓦然有种心惊胆战的别离感,仿佛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一般。于是他停下,在澹台青身旁,轻轻念着道:别赶我走。抬眼见他仿佛置若罔闻,冷心冷面,伸手牵着澹台青的衣角,几乎是泫然泪下道:阿青,别赶我走。澹台青听得这轻柔,跟猫叫似的一句话,却仿佛被刺痛一般,猛地将人扯回了房间内,将门用力关上。易梓骞惊讶抬起头,下巴却被人猛地捏住了,只见澹台青俯下身捏着他不松开,眸里藏着的愤怒与思念再也遮掩不住,蒙上的冰芒渐渐消退,下一刻,澹台青便吻上了他,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死死钳住。这个吻如狂风骤雨,粗鲁的引着他勾缠在一起。这个吻差点让他窒息,易梓骞蹙起眉,感受脑子渐渐放空,却无法将人推开,只是难以忍受的承担下来。澹台青情绪仿佛要在此刻倾泻而出,这个吻带着一丝惩罚的气息,直到最后易梓骞下唇几乎要被他咬烂。澹台青见他唇上血迹,如宣纸上斑斑梅花,艳丽芬芳,映入眼帘。残暴恶劣的感觉被此景激发,他甚至是心情愉悦的舔净了那上面的血迹,品尝着甜涩的美味。两人分离时,澹台青见他仍然是蹙着眉,似乎是一脸的不情愿,不禁怒上心头,忍着没有发作。他直起身子道:一副贞洁烈妇,为人守忠的样子,在应阁主那里玩的花样还不够多,倒是本殿轻薄你了?澹台青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他,易梓骞都当做先离别,有愧疚之情在忍让。可澹台青仿佛把他的心无所谓的展示出来,任意践踏,随意刺穿,不顾他的感受。是他奢望了,他的阿青从来都是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住所有恶意,此人不是阿青,否则怎么可能会道出的这些血淋淋的恶意,易梓骞心想,或许两人真的天各一方,回不到从前了。他擦了擦嘴上血迹,眼眸里的温度也渐渐散去,澹台青看着他的变化,却保持无言。易梓骞不再留恋于此,或许澹台青早已不值得他留恋了,他不信自己,何必又强求挽留呢?他也不会学着女子,非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求着情郎回头再看自己一眼。本来就是孑然一身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在这里犯贱呢?想好后,易梓骞看了澹台青一眼,然后便离开了书房。澹台青坐在书桌前,似乎还能嗅到易梓骞留下的味道。他头疼欲裂,想着那些个不堪入耳的话,怎么会是从自己口中道出,并且是对易梓骞说出。自从半年前在战场上,头部受了创伤,他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性情反复无常,有时候自己像是被另外一个阴鸷残暴的人掌控住了,做出了那些难以言语的行为。这般想着,头部疼痛越来越厉害,他蹙着眉扶着脑袋实在熬不过去,朝门外大喊道:陶胜!陶胜!药!陶胜听得殿下痛苦呼唤,进了房间见他紧咬着唇,扶着脑袋,也是慌了声,赶紧从木架上放置的一个木匣子里,拿出了一粒乌黑药丸,给澹台青喂水服下。澹台青服下那颗药丸,头疼算好上许多了。大夫与他说了,此药可缓解头疼,但多服有害,需得适量控制方可。大夫说得是道理,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可到了现在他的头疼愈发严重,经常服得此药才能恢复理智,用量早就失去了控制。陶胜见自家殿下服了药,似乎仍觉得不适,犹豫着道:殿下,需不要我去找一位大夫来看。澹台青沉声道:无事,你先出去吧。陶胜面上略有担忧,但还是得了他的吩咐,退了出去带上了门。澹台青影子拉长,在昏黄的油灯照射下显得愈发孤寥。他脖子上系着一根细红绳,未曾取下来过,此时他却解开了它,把红绳放在自己手心里。红绳中挂着的是一个如印章形状般的红玉,印章上雕刻的是两个字,正是梓骞,他怎么舍得,舍得对他说出那般恶毒的话,可是一切都是他身不由己。只是在面对易梓骞时,那份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恨也有,是爱也有,惆怅的断人肠,难以安眠。他在逃避面对梓骞,于是让一个冰冷如霜的人代替自己,站了出来。他与梓骞重逢时,的确是有喜悦,可又被后来居上的怒意占据。易梓骞被强留在应劭山庄的事情为真,可他不知易梓骞在应劭手上怎么度过的,是否对他强颜欢笑,是否对他抵足而眠,这一切他不敢去想。想到深处他就嫉妒的发疯,嫉妒到失控。玉章雕上的字,日日夜夜被他抚摸,几乎磨平的看不出是何。可有些事,遗忘了就无法回头,有些人,错过了就要悔恨一生。尽管他手掌军权,运筹帷帐,决胜千里。可他仍记得那个坐在墙角,看雄鹰断羽,蝼蚁艰负,惆怅往亦的自己。他的冷酷凶残是被千万人用手,推至到此方境地。如果战败了,落入深渊的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千千万万的耀国百姓,他不得不背着责任与期望,覆上面具,隐藏自己的温柔与犹豫。可话语覆水难收,难以破镜重圆,他再清楚不过,除此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愣楞的看着门口,心底隐隐希望能出现梓骞的身影,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将人紧紧拥在自己怀中。可惜,没人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了。第73章待易梓骞回府后, 从下人口中听得嫂嫂只是吃了微凉之物, 对没有惊动胎气, 只是闹了肚子,虚惊一场罢了。他这才舒了心。回到了房里,合眼躺在床上,至于那些扰人的事,他压抑着不愿去想,干脆抛开杂念睡下了。翌日清晨, 易鹤早早的去衙府办理公务,也没有时间教训易梓骞昨晚离府行为。易梓骞醒后, 也自觉给三哥添了不少麻烦, 想着易鹤似乎处处受澹台青压制, 他留在这里,或许会被澹台青找来由头, 给三哥挑刺儿。更何况嫂嫂怀着孩子, 多有不便, 三哥要照料着嫂嫂,留在这里没有何用,反而会束三哥。于是留了一张字条, 写明离去放在桌上,好让三哥放心。想着谷霖一个人待在竹楼里几日,自己只喊人给他递了口信, 估计这番回去了, 要怪自己离开了这么多日, 冷着脸不好对付了。路过集市时,易梓骞听得一个商贩叫卖,那小贩长相黝黑看起来老实,穿着粗布,背上还背着个脸颊红通的女娃娃。那小贩见吸引了客人目光,愈发用力叫卖着,他走到汉子小摊前,见他篮子里的油桃,泽亮脆口,红艳滚圆,皮上携着些清晨的露水,像是新鲜的很。于是他走到小贩前,问道:这油桃怎么卖?小贩见来了客人,热情道:一两五文钱。易梓骞道:给我来二两吧。说罢就把仅剩的十三文钱给了他。那汉子也是个老实人,道:客人,给多了。伸出手要还给他,易梓骞看他手心脏黑,老茧粗厚,指甲里还夹着泥土,估计是自产自卖,早晨摘了桃提着担子,赶上集市来卖的。而这汉子不但扛着担子,背篓里还装着个孩子,若不是家中无人看着,怎会让孩子同他受这般苦,早出晚归。易梓骞摆了摆手,道:你还带着个孩子,不容易。他看了眼那女娃,女娃似乎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哥,眼眸清亮,咯咯的笑了起来,脸越发通红了起来,本就不白皙的脸庞更显得黑了。汉子谢过了他的好意,执意要还他剩下的三文,易梓骞耐不过庄稼人,只好找他讨了个竹篓子,刚好装着油桃放在腿上。走时,那孩子还跟他挥了挥小手。易梓骞笑着也同她招了招手,以作道别。山路林中蜿蜒隐蔽,不过幸得他记性好,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到了沈谷霖的小院。推开门,在院里竹楼不见谷霖身影,去后院药园里,也看不见他的人。再探院里用具,摆放的整整齐齐,表面却结了薄薄的灰。易梓骞看着指腹上的一层灰,心中一跳,猛地有种不好的预感。山路难行,轮椅的轮子上早就沾了泥垢,染上了易梓骞的手心。他也来不及清洗,急急地推出小院门,也来不及细听院外的脚步。恰巧撞进一人胸膛。那人正是出了诊的沈谷霖。他见易梓骞走的这么急,关切道:怎么了梓骞,刚回来就出去。易梓骞抬眼见得是他,差点压不住患得患失的情绪,有些哽咽道: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呸呸呸,我方才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