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劭摇摇头略有遗憾道:最近因有事要办,实在抽不开时间来。正好,不如今天一同出府,向你来介绍岷洲山水风情。应劭知他是为了排解忧愁,轻笑道:自然是好的。易梓骞见他来了兴致,似乎从心爱女子逝去的迷雾中走出些也是欣慰。二人相视一笑,拿起水壶浇灌起花来。下午应劭小童生了病,躺在房里休憩,马夫在门口等候。阿青站在马车旁边,他紧盯着应劭,眼里浓浓的不信任与警惕。应劭自然是瞧见了,反而对他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来。三人乘马车到了聚居楼,易梓骞找了一个二楼的雅间,刚好可观赏到街上景色。点好了菜,易梓骞透过窗户看向街上热闹景象道:高处望景,才算别有风味。应劭轻笑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不正是这个道理吗?又道:不必喊我应公子,喊我应劭就行。易梓骞也算与他熟络些,他本来就觉得此人谈吐言行都为上佳,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道:那便好,应劭喊我梓骞就行。应劭见他脸上洋溢着笑,那种仿佛结交了一位朋友不带假意的微笑,身体也是轻松几分。似是回味无穷,低沉喊了一句道:梓骞。站在雅间角落里的阿青,自然是听见了这一声,他眼中的神色略有紧张不快,越发盯着应劭的一举一动。易梓骞又道:对了,记得应劭你上次不是要找,那个偷了东西逃走的下人吗,现在如何?应劭叹息一声,道:毫无所获,不然我便携着东西回去了,何苦熬到现在。易梓骞热情道:需要我帮忙吗?应劭摇摇头,道:多谢梓骞好意,只不过无论是这东西,还是这人,总有一天我会找回来的。说罢轻抿了一口茶,借着袖子遮面抬头与站在角落里的阿青对视了一眼,这一眼中带着些许玩味和挑衅。阿青受了这一眼,眼中寒意更甚,面容更加深沉。易梓骞道:不必言谢,如果有需要喊我便是。应劭放下茶杯,道:梓骞无论对谁都是一腔热诚。易梓骞轻笑道:过逾了,只是不过以着交朋友的姿态,去对待他人。正好小二端着菜上来了,布菜整齐后便退下了,易梓骞道:这么快已经做好了?看来今日人并不多,要是平常时候早已人满为患,后厨根本来不及做,通常是要等上许久的。应劭道:看来我们今日来的巧,刚好趁着人不多。易梓骞点点头,看着桌上香气浓郁的热菜,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辣子鸡丁,顺便说道:你也动筷,免得菜凉了。应劭见他吹着夹起的那块肉,放进嘴里咀嚼,心中暗笑易梓骞还是少年心性,脱不开嗜吃两个字。然后敛起袖子夹菜,不紧不慢,姿态高雅。阿青站在门口,发现一个东西从他脚边滚过,低头看去竟是一个炸的金黄的地瓜酥。心中生异,出门看去,一个地瓜酥正急速朝他飞来。微微侧身,躲过了再一次投来的暗器,再往东南角对面看去,正巧看见了夹着筷子,对着他嘻嘻笑笑的陆朗。而旁边坐着梁钰清,似乎对陆朗投掷暗器而感到无可奈何。阿青瞧里间易梓骞和应劭相谈甚欢,犹豫片刻,走到陆朗与梁钰清这一桌。陆朗先开口道:傻大个好久不见啊,郎君呢?阿青往易梓骞那处厢房指了指道:里面。陆朗目光随着他的方向看去,脸上惊疑不定道:怎么瞧里面还坐着个男人,咦,这不是,这不是.....应劭吗?阿青道:你也认识?梁钰清显然也有些惊奇,与陆朗对视一眼,陆朗又道:他是怎么与小郎君认识的?阿青见他们面色凝重,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似乎是听得应劭这个名字才变成如此道:他有问题?第54章他见陆朗面上严肃, 郑重着颔首, 似乎证实心中所想应劭的心怀不轨。于是便将经过娓娓道来, 只不过巧妙隐去了应劭知晓他皇子的身份, 专程找他的麻烦这一段。陆朗听完,沉思片刻道:这么说二人相遇看似是巧合,可依着我对此人的了解, 他是绝不会做没有利益价值之外的事。可若是说奔着郎君,啧,也说不过去, 他与郎无任何交际, 怎会故意制造一场巧遇结实郎君。看来其中有什么隐情, 或者说应劭想从小郎君这里得到什么?阿青略微思索记忆中的点滴细节, 应劭与郎君交谈时动作表情、言语,并没有异常之处,他考虑着又或者是因为他城府深厚, 导致自己也看不懂他的心思。梁钰清开口道:阿青兄弟在郎君身边,还是要多加注意一下此人动向, 要不,你先回去待在郎君旁边, 免得出了什么状况。阿青心里也是怕易梓骞出事, 回头望了郎君那边, 点了点头。陆朗见阿青走远了, 才对梁钰清道:应劭此事先不谈, 沈谷霖的下落如何?梁钰清沉吟道:得到了些风声的, 不过大抵的位置仍然是不清楚,你那边如何?陆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我这边焦头烂额的,实在分不出人手。梁钰清想了想道:我最近倒是得到一些消息,不过是关于应劭的。陆朗听是关于应劭的,挺直了背部,瞧了那边看不清神色的应劭一眼,道:快说,别磨蹭。知莫阁上一代的主人,正是应劭去世多年之父,可我手上的消息是,知莫阁的旧主是与你们谷主有些渊源的,似乎还是相识的。陆朗的确知晓知莫阁有这么一位前阁主,不过他大约十几年前去世,算得上英年早逝了。他道:我倒未曾听谷主提起。毕竟是去世多年的人,暗香谷谷主未曾向你提起也是常理,所以我猜想,说不定是你们知莫阁前阁主与你家谷主,是否有过不解之恨,或者说.......梁钰清有些犹豫,还是说出了自己所想的那个结论道:说不定,老阁主的死因与暗香谷谷主有所联系,由着这个因果,应劭造出许多事端。陆朗并无觉得谷主被人平白无故的污蔑了,毕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他也无法追溯,对着此事并不清楚。只是对此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道:或许。又抬头道:钰清,你顺着此事查下去,如果真的如此,那么最近发生的以前之事,若是应劭是这么个动机,前因后果都有所因变得清晰明朗了。陆朗又肯定道:可就算事实如此,谷主也不会无故对人痛下杀手,他们之间必定是有什么原因。梁钰清听他分析一番,也觉得在理道:我会彻查的。不一会儿,小二把菜品端上来,梁钰清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陆朗被他盯的老脸一红,道:不吃饭,盯着我是作甚。梁钰清望着他的眸子道:你瘦了。陆朗听他这一句,有种即使彼此千里之外,却被人始终关怀的感动,心中乱跳却装作不在意道:哪有,小爷还是这般风度翩翩。梁钰清知他一向心口不对,附和道:恩,更加玉树临风了。陆朗拿起筷子,随口道:不跟你乱扯些,风尘仆仆的赶到岷洲,我都快饿死了,吃饭吃饭。梁钰清也是拿起筷子,不经意轻飘飘的说了一声道:我已经订好了客栈,订了一间上房。陆朗面上不露仿佛跟没听见似的,可心中自然是明白这一间房的意思,夹菜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梁钰清见他如此不在意的模样,也风轻云淡似的,拿起筷子。待阿青回去后,发现应劭与郎君相谈甚欢气氛热烈,仿佛没有注意到他方才的离开。饭后易梓骞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可口佳肴,用茶水漱口白绢擦拭嘴角,闲聊道:我瞧你对花道有些研究。第55章应劭摇摇头道:只是有些了解罢了。易梓骞道:你实在是谦逊了, 金线银雪这种稀有少知的花种都熟悉, 还说不是品花中人。应劭道:抬爱了, 我这人只是了解一些,可梓骞却是真正爱花之人,才能耐着性子,将一院子的花打理的那么娇艳。易梓骞见他的夸赞发自肺腑,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无多少门道,人需要爱, 花需要水的浇灌,而我只是每日去提着水给予它们滋润, 而成长茁壮是需要自身努力。应劭垂着眸子道:梓骞说话时, 总是有意无意的给人讲些道理。易梓骞还以为自己是带着批判高屋建瓴的口吻, 惹他不快了,赶紧解释道:我是想把这些心得, 与朋友分享, 并无其他意思。应劭道:我懂知你意思, 与朋友之间互相交流这很好。他又道:金线银雪不过珍贵花类的一种,更有较它更加无价之花。易梓骞听他抛出个悬念,来了兴趣, 应劭继续道:有一种花,生长于深渊夹缝中,期初是无风而动的一株枯草, 无雨润之, 可它顽强的存活在悬崖峭壁中, 历经劫难。可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蓬勃,枯叶渐渐绿油起来,竟从绿色中生出了一朵白洁的花。那花洁白如一块白璧,如雪山之巅的一抹纯白,如天山池中洁净透明,披霜带雪,净白夺目,而让世人对它趋之若鹜的,不是它的美,而是它可以起死回生。易梓骞惊道:人死不能复生,这种奇花竟有这种效果?应劭见他惊讶不已,又道:后来有一人,为救他重要之人,不顾耳边呼啸,深渊的粉身碎骨,徒手攀爬悬崖摘取了那朵花。当他雀跃着,把救命之物拿回去后,却发现一切只是谎言,这朵花并没有起死回生之效,传言终究是传言。易梓骞听罢喃喃道:传言虽终究是传言,可是却证明了那名男子,为他最重要之人敢于做出牺牲,这种勇气是不可磨灭的。应劭听了这话并没有反驳,只是道:的确如此,可历经艰辛却得到这种结果,男人心中是感到愤愤不平的。易梓骞见他的故事似乎还有继续的意思,道:后来呢?应劭停顿了片刻后,道:后来之事我也不知了。易梓骞略有遗憾道:若是如此,男人看着那人逝去,自己却无能为力是不肯甘心的。应劭笑道:其中话语,怎么倒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易梓骞回忆起当时在冰寒洞穴里,阿青七魂之毒发作,他却深深感受到了无措感,只能看着阿青在痛苦中煎熬的无力。此时正要说话,只见门口应声,带着戏谑熟悉声音道:应少主,好久不见啊,没想到又在岷洲相见了。易梓骞往那边看去,发现竟然是抱着胳膊,一副懒懒散散模样的陆朗,站在他身旁的则是挺拔的梁钰清。易梓骞倒是一脸惊喜,起身道:小陆!第56章陆朗笑嘻嘻, 没脸没皮道:郎君, 想我没?梁钰清瞧了嬉皮笑脸的陆朗一眼, 对易梓骞颔首道:郎君。应劭见了这么两位故友,脸上倒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目光平视着喝了一口茶水,才偏过头来道:原来陆兄也在此地。陆朗预料他会是这幅不慌不忙的模样,不会轻易被这点意外之喜造成影响,可如今看到了, 却还是生出一股无名火,暗自咬了咬牙。他的确想当着郎君的面戳穿他的身份, 揭下假面具, 可心想着权衡各处利弊, 有害无益。虽然上次赴宴,与应劭商讨之事不欢而散, 暗香谷与知莫阁还有多桩生意, 若是现还他向郎君道出前因后果, 这几桩重要交易岂不黄了。更何况知莫阁实力壮大,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尽管陆朗再怎么不快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向郎君介绍道:郎君,你身边的这位乃为藏宝阁的少庄主,可做的都是古董买卖, 身价可谓无量。说罢, 还故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易梓骞也是吃惊, 他虽见应劭衣着不凡,却没想到应劭手握如此财力,道:应劭你是少庄主?应劭瞧了陆朗一眼,平平淡淡道:是,让梓骞见笑了,堂堂藏宝阁少庄主,竟然沦落至街头露宿,连客栈都住不起,被人盗取了钱袋。易梓骞安慰道:总有不测风云时刻,不必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吃惊你显山不露水,太过低调。应劭见他眼神清澈,心口如一轻笑道:朴素从简,是我家世世代代从商的原则。陆朗见他把谎扯的有模有样,冷哼一声插话道:少庄主,你在岷洲游玩的够久了,老庄主喊你回去呢,若是差盘缠,我可以大方借你些啊。此话就有些蹬鼻子上脸了,他瞥了陆朗一眼,温度不似面对易梓骞时那般热切。他开口道:多谢陆兄好意,只是归家乃应劭家事,还是先请你把手上繁杂事情处理好。此话陆朗心里清楚,暗指着他们暗香谷替人背黑锅,被正道众人千夫所指,打算攻下痛除之之事了。陆朗本事来羞辱应劭一番的,却因他的话而噎住了,收敛不住自己的脾气,上前一步就要发作。梁钰清清咳一声,提醒道:陆朗。易梓骞见气氛奇怪,觉得陆朗和应劭两人倒不似旧友,而是像仇敌。为了缓解于是温和道:小陆钰清来坐下,我给你们倒杯茶。陆朗听他邀请与梁钰清一起坐下,易梓骞便给两人倒了杯茶,彼此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消失了些。易梓骞先向二人叙旧道:近来如何?陆朗没出声,估计还在因着被应劭的言语而闷闷不乐,梁钰清便道:还算不错,郎君呢?那伙刺客有没有再找你们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