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寻这一觉睡得很沉,再度醒来时已到了次日下午。他从床上爬起,垂眸看见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裙子,思绪斑驳了一瞬。
喻言小心推门,看见他呆坐在床上,轻声问道,前辈,你醒了?
嗯。祝寻揉了揉自己突突作疼的太阳穴,蹙眉问道,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和宁先生赶过去的时候,前辈你已经晕倒在地了,边上还落着一把桃木剑。喻言走近,将一早就想好的说辞讲出。他抿了抿唇,刻意补上一句,前辈,昨晚发生什么了?
祝寻合了合眼眸,只从简开口,我用阵法封住那个鬼物后,就从纳灵袋里随意搜了一把桃木剑。没想到那剑上戾气过重,我一时大意没能控得住它。
不仅让鬼物趁机逃走,还弄晕了自身。祝寻无奈叹了口气,将目光移至旁侧的桃木剑上,还好我晕倒后,这把桃木剑没脱离控制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话落,他便挥动灵力将静置的桃木剑重新装回纳灵袋中。
宁先生呢?
好像出门了。喻言回答。
祝寻从床上起身,一袭红裙飘飘。昨晚喻言还没太注意,如今一看,竟是忽然闹了个耳根子通红,移眼不敢再看了。
前、前辈扮女人,怎么还有点好看呢?
祝寻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只觉得自己在带坏小孩子,那什么,我先去换套衣服。迟点你同我一起出门办点事情。
好。喻言不做多想,便应了下来。
祝寻和喻言来到酒店大厅时,远远就瞧见观景台上两道熟悉的身影。
前辈,宁先生旁边的人好像是喻言眼尖,一下子便认出了来人,是我们上回在档案局遇见的尤先生?
好像是。祝寻脸上闪过惊讶,干脆快步走近,喊道,宁越之。
两人听见喊声,同时转过身来。宁越之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祝寻的身体状况,确认他安然无恙后,冷然的表情才略有松动。
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尤忘率先迎了上去,祝寻,我们又见面了。
尤忘还是穿着一身黑衣,显得身材卓越。他目光轻垂,稳稳当当地落在祝寻的身上,狭长的眼尾透出细碎却真切的愉悦。和第一次见面相比起来,倒是少了许多的冷肃感。
尤先生,原来真的是你。祝寻勾唇,视线朝四周的石屋探了探,疑惑道,我听孙经理说,酒店暂时关闭营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尤忘闻言,余光睨了一眼边侧的宁越之,语气微压,你喊我尤忘就好,先生两字也太见外了。
祝寻本就不喜欢故作客套,闻言低笑,改口重问,尤忘,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工作。
工作?祝寻眉间露出疑惑。
尤忘点头,面不改色心不跳,人口普查。这个岛离陆地太远了,上头领/导只能派我来一趟,寻访登记原住民。
宁越之眸色一凝,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想出这么不着调的借口。其实,他也是刚刚才碰见尤忘的。两人一个淡漠,一个不屑,相互沉默对峙了几分钟后,便等来了祝寻。
人口普查?原来是这样。祝寻点点头,对于这个理由接受良好。现代的分工本就五花八门,他实在没必要去一一了解清楚。
对了。祝寻忽然想起一事,又问,北半岛都被划入了酒店范围,没有原住民。你要做人口普查的话是不是要到南半岛去?
尤忘一噎,显然没想到祝寻会追问得那么详细。他握拳抵唇,慢半拍道,是、是吧?我刚来,还不清楚情况。
祝寻正想着昨日在石屋村里所见的怪状,没能察觉对方答复里的迟疑。他略作思考,索性抛出邀约,我正打算再去一次南半岛的石屋村,尤忘你要跟着一起去吗?
当然!我
你还想去那个石屋村?
宁越之开口,默不作声抢断了尤忘的话。
祝寻当即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抬眸对视,正色道,你还记得,昨日下午那个老人和我们说了什么吗?
记得。宁越之颔首,淡声回复。
天色不早了,太阳就要落山了。你们再不离开,晚点这路可不好走。
太阳落山,晚点,不好走
这些词乍一听,像是老人在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可祝寻总觉得,这其间还蕴含着什么深意。
那个村子白日无人,那么,晚上呢?
你在怀疑那村子晚上会有什么?宁越之转瞬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嗯。祝寻眼色稍沉,从中透出一丝犀利,这岛上藏了不少秘密,我定要把这些秘密给一个个揭开。
石屋村白日的情况,只有他们亲眼见过。如今两人一问一答、一来一回,默契得竟是没了尤忘和喻言插话的余地。
喻言习以为常,等到两人对话停,这才开口道,前辈,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不急,步行路程也就半小时,等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再动身。祝寻顿了顿,又将视线投在尤忘身上,提醒道,南半岛的那个村子有些特别,如果你
你放心吧,我不怕旁人口中说得那么些鬼神。尤忘明白他的意有所指,出声打断。
那就好。祝寻笑笑,我去找孙经理拿些照明用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山路难走,村子里又几乎没有现代照明设备。他是鬼眼,喻言因为修行又通了阴阳眼,只剩宁越之和尤忘这个两个普通人,怕是夜里眼神不好使。
当然,这话祝寻是不会说出口的。
喻言看着前面的两个男人,总觉得有些发怵,立刻应话,前辈,我跟你一起去。
好。
等到祝寻离去后,宁越之这才侧身对着尤忘,眸中暗含审视,你来这儿只是为了接近他?
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尤忘双手环抱在胸前,哼笑道,我怕你能力有限,和千年前一样护不好他。
宁越之脸色骤然一沉,瞳孔深处的痛楚压抑到了极致,尤忘,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没理会你的再三挑衅。你张口闭口就提及当年,是怕他忘得不够彻底,想让他再痛苦一遍吗?
你!尤忘的双手猛然握紧,刻意压制的戾气突然散出,惊得四周鸟儿皆散。
宁越之眼色冷然,丝毫不受他气场所控制,镇定开口,要么保持立场一致,护着他找回散尽的七魄。要么现在就当着他的面动手
后半句话得了吧。尤忘掐断他的话,数落道,以阿寻的性子肯定会来拦架你舍得让他受伤?反正我是不舍得。
话落,尤忘便转身遥望着碧波大海,低声开口,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次前来一是为了祝寻,二是为了地府正事。我一朝入定,醒来时就过了几百年。地府鬼差办事不利,百年间的确出了不少纰漏,就像现在这片海域和这座石屋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