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纷乱的议论声中,天南星神色有细微的怅然,像是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想起了那件众门派高层心照不宣的事被揭穿的那一天。
数百年过去了,人心依然如此,人性依然如此。
所以主上啊,为何你要为这些人做到这种地步?
天南星想不通。
而他也觉得自己或许永远不会有想通的那一天。
然而就在此刻,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平静冷漠,如同隔着山海。
若是真的,为何不可信?
这一刻,无数的目光向发声的人聚焦,原本喧闹沸腾的宴上竟有瞬间陷入了沉寂。
而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沈辞镜不卑不亢,不疾不徐,道:天道岂是那么好骗的?既然此人说邬慎思接下来的话至关重要,并且全部真实,那么听一听又有何妨?是真是假,要待到听过之后才能分辨,若大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因各自立场便妄下决断,那么何不干脆弃了自己的名字?
反正你也不会独立行走独立思考,那还要独立的名字做什么?多此一举。
沈辞镜这话虽未说尽,但话语说得可一点儿都不委婉,当下就得罪了一大批人,哪怕他长着一张神仙公子的脸也不顶用了。
你这话好生没道理,别以为你是天下第一剑的弟子就可以大放厥词!
你怎能为妖魔说话?你还是不是正道之人?!
你可是归元宗的弟子,天下第一宗的弟子,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为何
你怎么
你竟然
宴上此刻再度掀起一片哗然,众人对着沈辞镜指指点点起来。
而他身旁,季于渊也不住向众人致歉。
抱歉,沈师弟年纪尚轻,不通人情,冒犯大家了,在下向诸位赔礼了。
实在抱歉,沈师弟第一次正式下山,言语中多有冒犯,还请大家见谅。
对不住,对不住
季于渊四下赔礼。
而归元宗的长老也发话了:沈辞镜,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还不快向大家赔罪?你年纪尚轻,还不知晓魔修手段的厉害。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还是不要在开口的好!
沈辞镜眉头一皱:我的确对魔修并无了解,但我只知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一件事的对与错,与揭穿这件事的人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你又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归元宗长老不悦道。
沈辞镜半点不惧,反驳了回去:若你们听都不听,甚至都不给邬慎思开口的机会,那么又如何才能分辨这一切的对错?!
天南星看了沈辞镜一眼,而后望向某个方向,叹了口气。
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于是收回了手,那刀剑也消失在了掌中。
既然你们心中成见这样深,那么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怕都是无用。
天南星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明天再见分晓吧。天南星后退一步,在殊元道人的呵斥声中化作阴影,融于黑暗。
明天,我会再来的。
这一刻,殊元道人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几乎厥倒过去:明天?
还有明天?
明天还来?!!
殊元道人再也不顾上邬慎思了,随意挥手让人将他压下,命人将他带到暗处就了解了他后,便强笑着退席,第一次放任了宴上的事态与议论。
他进了密室,将自己关在密室中,反复踱步,反复思考这三天来的种种事件,牙关紧咬,冷汗如注。
他已没有办法了。
第一天,是白玉京崩。
第二天,是邬长老折了。
第三天,是天南星的出现。
那么第四天会有什么?会出现什么?
到时候,他还能招架得住吗?!
若还有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呢?!
不行,这一切,必须结束!
明天,必须将这一切结束,哪怕因此被青霄仙尊责难、怀疑他作为白玉京门主的能力,甚至是夺去他白玉京门主的位置,他也不得不这样做!
殊元道人终于停步,打开密室大门,唤来一位弟子,声音发涩道:去去请青霄仙尊。
什么?!这弟子大惊。
这三天,乃是青霄仙尊准备登仙的最后三天,所以青霄仙尊会一直留在观天台上的法阵中,静心感悟,准备登仙,轻易不会离开观天台,而殊元道人也吩咐过众弟子绝不可打扰青霄仙尊、绝不可干扰他的登仙路可如今,门主又在说什么?
殊元道人面色铁青,道:没听到吗?还不去请?不,算了,你别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亲自去请仙尊。
于是,第三天的宴上,所有人齐聚一堂。
无论是各门派的弟子,还是白玉京闭关的长老,甚至是青霄仙尊,都在宴上端坐,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燕听霜张望了一眼,没有见到自己的师父风平林。他心下不安,想,哪怕是闭关,这会儿也该同大家一样出来了为何师父迟迟没有现身?
但燕听霜已经来不及思考更多了。
因为下一刻,阴影再度浮出人形。
第87章 一击脱逃
在众人眼睁睁的注视下, 天南星再次现身了。
不像他第一次出现得那样突然仓促,而像是刻意要令众人看清他的模样与他异类的身份一样,他先是从阴影中浮出痕迹,而后化作黑色流动的液体, 又像是淤泥, 而后从中塑出人形, 勾出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