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一顿,质疑道:但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怎么知道你的能力如何?
谢非言微微一笑:方圆五十里内,圣火宫名下的店铺,其大致的客流量、收入与支出、盈利与亏空,宫主大可考考我。
圣火宫宫主凝望着谢非言,数秒后,她唤道:巧儿!
殿外,细小的响动纠缠了一小会儿,而后,一个身量不高,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捧着厚厚账本蹦跶进了殿内。在奔向圣火宫宫主的路上,她抽空看了谢非言一眼,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惊奇。
这样的表情引来了沈辞镜的注视。他忍不住也看了她一眼,心下总觉得似曾相识。
殿上,圣火宫宫主接过账本后,并未翻开,而是说道:过去百余年内,想要在我圣火宫人面前表现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你可知这些大放厥词的家伙后果如何?
谢非言道:被您打断双腿,丢出大漠。
既然你知道,还敢要我来考你吗?
修士被打断双腿,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伤。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丢出大漠,那简直是社会性死亡。
圣火宫宫主的恶名,也大多由此而来:不过就是年轻人来你面前夸个海口吹个牛,何苦这般严厉呢?
但圣火宫宫主向来对这样的话嗤之以鼻。她认为,人无信而不立,擅自夸下海口的人,理所应当就要受到惩罚。这与严厉无关,与公平有关。
然而,这一次,向来不讲情面的圣火宫宫主却主动开口,给了谢非言一个机会,道:若你就此转身离开,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过。
谢非言一笑,拱手道:在下献丑了,还请宫主出题。
第47章 公平交易
沈辞镜终于明白了谢非言这些天来在圣火宫附近城镇徘徊的目的。
这一刻, 虽然圣火宫宫主的考核还没开始,但沈辞镜已经明白了谢非言口中掌握主动的意思,也笃定了谢非言最后的胜利!
而唯一让沈辞镜想不通的只有一点, 那就是谢非言是如何做到的?
明明这些天他与谢非言去了一样的地方,明明这些天他看到的是与谢非言一样的事务不,碍于视力问题, 可能他看到的要比谢非言还要多,可为什么谢非言却能分析出这么多问题, 说得这样头头是道, 甚至这样自信地让圣火宫宫主提问, 而他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沈辞镜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肝, 心中既为谢非言感到骄傲自豪,但又隐隐有些失落沮丧。
殿上,圣火宫宫主终于翻开了账目。
她将圣火宫的账簿从头翻到尾,一一考了过去, 问题既有普通寻常的,也有刁钻古怪的。
宫主本以为, 在这样的考核下, 哪怕谢非言的确有几分才能, 但也应当或多或少有答不上来的地方。
可是事实上, 她考得越刁钻,心下就越是诧异。
在这数本账簿中, 除了谢非言没见过的铺面之外,凡是谢非言叫的上名字的店铺,他竟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将这店铺的种种情况分析得鞭辟入里, 甚至是一些圣火宫宫主之前从未注意过的问题, 他也能将其一言指出,辛辣分析,并给出数条听起来十分有可行性的计划。
什么借贷平衡,什么资产与负债,什么产品成本核算,什么交易性金融资产的核算,什么销售理念与销售模式,什么消费人群与购买力这样一通头头是道自成体系的话语说了下来,把自认精明、精通俗务的圣火宫宫主说得一愣一愣,心中又是惊奇,又是满意。
圣火宫宫主心中深知,这些店铺的情况,不可能是那些弟子通风报信告诉谢非言的,更何况谢非言这些自成体系的词语和自圆其说的逻辑,也不是她手下那些糊里糊涂的弟子能弄明白的。
而与此同时,已经收集到了谢非言沈辞镜二人近况的圣火宫宫主,也清楚知道谢非言在圣火宫附近转悠的时间不过只有短短数天而已。
但就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谢非言却能发现这么多细节,指出这么多问题,提出这么多建议。这样的才能,几乎称得上是举世罕见!
若是其它宗门的宗主长老,或许不会这样的能力,毕竟在翻山倒海的力量面前,这点观察的心思和计算的能力似乎不值一提,可是圣火宫宫主却是从微末之身走来的。她非常明白有着这样能力的人能够在人间掀起多大的风浪,为圣火宫做出多大的贡献,赚来多么重要的钱财,救助多少的人。
因此,圣火宫宫主只是抽查了数个问题后,便爽快合上账簿,面露赞许笑意。
你倒是难得的有能之人!很好,既然你一心投靠,那么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圣火宫的外门长老,执掌我圣火宫外门的一应要务
圣火宫宫主话没能说完。
因为她很快看到了谢非言面上的难色。
哦?外门长老的职务你也不满意吗?圣火宫宫主疑惑问道,那你所求为何?
谢非言道:在下此次前来圣火宫,不为名不为利,只求宫主能传授我《神火补天秘要》。
圣火宫宫主慢慢皱起了眉头:你可知这《神火补天秘要》,乃是我圣火宫内核心法诀之一,是宫内重要的弟子在经历层层考核后才能学习的心诀?
谢非言道:在下明白。
那你可知道我圣火宫自建立以来,只招收女弟子,并且明确规定,不可将男弟子收入门下?
在下明白。
圣火宫宫主蓦然起身,面如冷霜,肃声冷喝:既然明白,那你还敢这般大胆,向我讨要《神火补天秘要》?!
这一刻,圣火宫宫主的威势化作实质,如同风暴压下。
沈辞镜与捧着账本的小姑娘在一旁看着,虽然心中明知圣火宫宫主绝不会动手,却也忍不住为谢非言感到心惊肉跳。
但谢非言神态却自始至终都这样平静坦然,从容不迫。
非是讨要,而是交易。他说着,在下身受重伤,时日无多,唯有圣火宫的《神火补天秘要》可以救回性命,所以在下愿意为宫主效劳十年,倾尽毕生所学,向圣火宫的弟子传授管理俗务的一切要素,以此换来学习《神火补天秘要》的机会。
圣火宫宫主冷声道:《神火补天秘要》乃是我圣火宫不传之秘,又怎是你为我圣火宫效力十年就能学到的东西?你以为你那一生所学,就值得我圣火宫的《神火补天秘要》吗?!
谢非言狡猾避开了这句喝问的尖锐锋芒,道:值不值得,要看交易的人如何做想。若是交易的人认为值得,那么哪怕是砂砾换金石,那也是值得。
圣火宫宫主:那你认为我会认为值得吗?
谢非言道:自然值得。
为何?
因为宫主您心中有大仁义,大慈悲。谢非言说,对于大多修士而言,哪怕他们嘴上说着要匡扶正义、保护凡人,但他们心中却往往将自己与凡人划做了两种人,只将凡人视作自己的财产与牛羊而已;而您,您从不标榜正义,甚至恶名在外,但唯有您真正地看到了人,看到了他们的苦难和他们的存在,甚至也愿意为此付出行动。在下的所学所知,能够为您解决燃眉之急,所以在下脑中的这些东西,自然也值得一个活命的机会、一个学习《神火补天秘要》的机会。
最后,谢非言为这场话语一语定音。
所以,我们是各取所需。公平交易,自然值得。
空气在这一刻陷入死寂。
圣火宫宫主定定看他,倏尔一笑。
很好,公平交易。她坐了回去,声音也和缓下来,公平,我喜欢这个词。
四周的气氛似乎也随着圣火宫宫主的话语回温而稍稍缓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