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这个人只是他脑中的一个幻影?亦或是从山上下来的迷惑人心的精怪?!
楼下,说书先生激情澎湃的声音仍在继续。
两百多年前,在师易海师道长初出茅庐之时,就看不惯陆铎公将那些好人家的女子都收做侍婢的做法,晋入元婴后便数次谋划,想要出手杀陆铎公,为民除害,然而他的师门白玉京却将他次次拦下。后来,在师道长叛门而出后,他便再不以听海道人自居,也再没找过陆铎公的麻烦了听到这里,各位看官或许要以为,这位老神仙是没了白玉京作为靠山后,便再不敢去找陆铎公的麻烦了,但是事实上,这其中的种种缘由,比大家想的更为复杂
二楼,那目盲的公子分明看不到年轻伙计的惊愕面容,但却像是习惯了众人对病公子的惊艳一样,带着些许笑意和与有荣焉的自豪,屈指敲了敲桌面,唤回了店伙计的神智。
伙计,两壶茶,冷一壶热一壶。说完,目盲公子向那病公子一伸手。
病公子立即低头,掏出了一大堆碎银子。他刚要放在桌上,一旁目盲的公子就已经准确地取出几个铜板递给店伙计,同时反手将病公子的那堆碎银子全塞了回去。
目盲公子向店伙计颌首:去吧。
店伙计呆呆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与一位冤大头失之交臂。
这这嗐!这位公子,你就不能盲得更彻底一些吗?!
店伙计暗自扼腕,收好铜板,依依不舍地下了楼。
而随着他的离开,安静的楼上,说书人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起来。
当时,年轻气盛的师道长,只不过是白玉京首席,首席之名,听起来固然了得,但在他的上头,还有白玉京长老,白玉京门主,甚至是那一位大人!说书先生指了指天。这一刻,他虽未明说,但听者都知道他说的正是白玉京的招牌和门面,青霄仙尊!
说书先生摇头晃脑:师道长他啊,还是太年轻了,他还有那么的路要走,而那陆铎公,却已经在广陵盘踞多年,势力纵横交错,根深蒂固。最重要的是,陆铎公还是道盟的一员,而道盟,大家都知道,那是由那一位大人牵头,组建起来的一个正道众人守望相助的组织。那一位大人出自白玉京,更是白玉京的招牌,而陆铎公既是道盟中的一员,白玉京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师道长杀了陆铎公,下了那一位大人的面子?所以啊,于情于理,白玉京都得制止师道长。
说到这儿,说书先生歇了口气,于是下一刻,便听台下有人一笑。
听你这样一说,这白玉京表面上光鲜亮丽,内里却也如其它地方一样,满是龌龊故事。那陆铎公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却安安稳稳地当了这么多年的水上龙王!而白玉京明知广陵百姓在此人手下受苦受难,却还是任由陆铎公好好活着,甚至任由陆铎公加入道盟,摇身一变,成为青霄仙尊挂靠下的人物,就连自己门下的弟子想要为民伸张正义,他们也要将其按下,最后甚至逼走了这样的一位老神仙而这样的一个地方,这样一个只讲究利益和脸面的藏污纳垢之地,又怎么好意思称自己是正道魁首?还不如早早退位让贤吧!
说话的这人是个年少气盛的锦衣公子,他那张俊俏的小脸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四岁。但他年纪虽小,话语却毒辣得很,这一番辛辣点评,说得在场的好些人都直接变了脸色。
而其中的某些人更是直接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口出狂言的小子,有本事你就再说一遍?!
一楼的角落里,一个年轻人拍案而起,摘了斗笠掀了披风,露出了其下的白衣锦袍和锦袍上的鲜艳锦文赫然是白玉京的标识!
这白玉京的弟子冷笑连连,扬声呵斥道:我们白玉京乃道门之首,门主与诸位长老向来登高望远,其所思所想怎么是你们这些区区凡人能够擅自揣度的?!你们平日里编排些我们白玉京门内的故事也就罢了,我们大人大量,不会跟你们一般见识,但你们若要蹬鼻子上脸,喝骂起了我们白玉京,还得看我手上的剑答不答应!
白玉京的弟子说着,手上的长剑便锵然出鞘,一股森然冷气瞬间席卷了整座茶馆。
这一瞬间,茶馆一片死寂,茶馆大堂内的众人,竟都被震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们他们竟就是白玉京?!
这些出自白玉京的仙人们,竟然就坐在他们身旁,听他们说完了这个与白玉京息息相关的故事?!
这一刻,堂内的各个看客,皆是面色大变,额上渗出了细细冷汗。
然而白玉京虽然了得,却也不是人人都怕的!
只听年少的锦衣公子冷笑一声,唰地展开手中折扇,态度嚣张至极,直看得白玉京弟子双眼发红,恨不得提剑就斩!
但就在这一刻,一只手伸出,轻轻按住了这弟子。
师弟,莫要冲动。这人的声音温和有礼,看似低调,但他手腕上露出的那截袖袍上的金纹,却明明白白昭示着他白玉京当代首席的身份,你也说过,这些不过是凡人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与他们置气、大动干戈?传出去后,反倒显得我们白玉京的弟子自降身份了。
年少的锦衣公子看着这截袖子,目光一凝,眉头一皱,不知为何竟露出了疑惑神色,但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恍然。
而后,下一刻,白玉京弟子不服气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若不计较,难道就任由这些凡人肆意编排我们白玉京吗?!
自然不是。
话语间,这位白玉京首席也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如冰雪恶兽一样天生便带着冷酷狠戾的面容。
这样的一张脸,虽然好看,但过分冷厉,就叫人一看就下意识觉得不好亲近。但偏偏这张冷酷面容的主人主动柔和了眉眼,将自己的唇边染上了亲和笑意虽有些不伦不类,但也的确令这冷酷眉眼变得如沐春风了起来。
他说:我们白玉京虽然不与凡人一般计较,但也不能任由凡人诋毁,倘若这位姑娘向我们白玉京道歉,承认方才的话语都是你的恶意揣度,与我们白玉京并无切实关系,那么我们自然也不会过分追究你的过错这位姑娘,你觉得呢?
锦衣公子脸色瞬间涨红,气急败坏:你叫谁姑娘?!
白玉京首席微微摇头,有些不耐烦了:姑娘,我们白玉京弟子事忙,实在没工夫与你在小事上纠缠不清。倘若你真要纠缠这个称呼,那不如直接在众人面前脱下衣服,自证身份。
这一刻,锦衣公子气得几乎快跳了起来,连眼眶都有些红了:你,你,你这,你这个这小公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喝骂了。
白玉京的首席一笑:既然姑娘对这件事没有异议,那么我们便回到正题好了。这位首席的声音是温柔的,但他的语气却带着上位者的不容违逆的强势,你若在众人面前向白玉京道歉,那么这件事便过去了,大家皆大欢喜。而你若不道歉,那我们白玉京便也只能用自己的手段来追讨这个公道了!
锦衣的小公子的锐气屡次被挫,气得眼睛里都转起了水光。
但小公子依然倔强:我既没有说错,为何要与你们道歉?!你若要说我错了,那便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了!
哦?
你既为首席,那么一些白玉京的内情自然应该知晓,所以这时,你不如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罢当年的听海道长,到底为何与白玉京决裂,为何叛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