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东方高我心中冷笑连连,自认自己看透了人心,吃定了这沈辞镜。
而他面前,谢非言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说了下去。
宫长老虽被称为天下第一剑,但却并非靠剑术取胜,而是靠其一往无前的剑意所向披靡。他一生从无败绩,无论对何等强敌,剑招都从未使到第三式,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宫长老虽出身归元宗,修习的却并非归元宗的归一剑无意剑定神剑这三大剑诀中的任一,而是修习着来自于同悲岛的偏门剑诀万悲剑诀。
同悲岛是一座只有剑碑的无人岛。无人岛上没有主人,也没有阻拦,只要能够到达同悲岛,那剑碑就大可看得。只要看过的人没疯,那么他们多多少少都会从这剑碑上悟出些什么。
古往今来,无数修习剑诀的修士都以同悲岛为圣地,前赴后继地来到同悲岛,只求一观剑碑。许多修士死在了去同悲岛的路上,许多修士死在了参悟剑碑的道上,也有许多的修士从剑碑上悟出了自己的道,成为了一方大能。
但唯有宫无一一人,真正习得了剑碑上的大半剑诀。
这份剑诀,即为万悲剑诀。
沈辞镜既为宫长老弟子,那么他自然也修习了宫长老的万悲剑诀。万悲剑诀来自同悲岛,剑意与常人大不相同,所以只要三少爷允许属下去往三少爷受袭的地方截留下这道剑意,作为铁证,那么日后宫长老哪怕当真打上门来,我们也能叫他们再说不出狡辩的话来。
东方高我听后,原本不屑的神色渐渐变了,若有所思。
而就连行宫外窃听的红衣卫们,也是暗自点头。
东方高我有着与陆铎公如出一辙的傲慢自负,所以在他们的行宫之中,或许有陷阱,也有对敌的法阵,但隐蔽谈话的隔音法阵却少之又少,因此当谢非言走入行宫后,二人的一切动静都听在了红衣卫耳中。
红衣卫们都十分清楚,这正是宁指挥使在提醒这位三少爷有关沈辞镜剑意的独特性,并催促他赶快伪造剑意或是直接摧毁战斗痕迹,以免日后说起沈辞镜用什么剑诀刺杀他时说露了馅,叫听者笑掉大牙。
想到这里,红衣卫几乎有些可惜起这位宁指挥使来了,毕竟世上聪明的人多,聪明又知进退的人却少,聪明知进退还能为广陵城所用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奈何陆铎公对这位聪明人实在放心不下,命他们监视、并在恰当的时机了解这位宁指挥使的性命
可惜,可惜,如此的一位聪明人,竟活不了几天了。
殿内。
东方高我虽因谢非言的话骤然察觉到了自己设计中的种种不妥之处,但他却并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来自谢非言的引导,反而脑瓜一转,想到了另一个自认绝妙的主意来。
他心中迫不及待,想要去实验一下自己的心中所想,于是他不耐挥手,道:你且等着,剑意我会给你的,只不过我受伤太重,得好好养几天才能动身,这几天你若无事,就先将那沈辞镜捉住再说!
东方高我的话语满是敷衍,漏洞百出,若他面前站的是他人,恐怕得呸他一脸。
行宫外的红衣卫们听得眉头紧皱,连连摇头,开始忧虑起了日后天下第一剑打上门来时的情景。
而殿内,被东方高我敷衍了一脸的谢非言却并未露出恼色,反而微微一笑,恭敬领命。
是,属下这就去搜捕那沈辞镜。他顿了顿,不过属下虽然能等,但陆公却催得实在着急,只望三少爷给属下一个确切时间,好叫属下回去向陆公复命。
东方高我本来懒得理会谢非言,但奈何谢非言扯上了陆铎公的名头,叫东方高我听着就忍不住心头发虚。他顿了顿,眉头紧皱,刚要开口拖个十天半月,便听到这位烦人的宁指挥使又开口了。
谢非言:事实上,在三少爷遇袭后,陆公震怒,当即便封了城,好叫那刺客插翅难飞,想来沈辞镜此刻也定然还在城中。然而两天之后,却是大小姐回浪阳城的日子,到时候城门不得不开,城内外人员出入、一片混杂,属下只怕
东方高我终于听出了谢非言的言外之意,不甘不愿地说道:两天后,你再来就是。
是。如此,属下便先退下了。
谢非言的声音四平八稳,垂手退出内殿,而后大步离开行宫。
在他身后,东方高我皱眉看他,过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发现,这位宁斐宁指挥使,在成为镇海卫指挥使的这两年来,好像从未抬头看过他,以致于到了现在,东方高我虽然一眼就能认出对方的背影,但却对宁斐的模样十分模糊。
这是不是有哪里奇怪?
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东方高我脑海中一闪便消失了。
·
离开东方高我的行宫后,谢非言径直回了镇海卫。
他将所有空闲的总兵全都召到了镇海卫的指挥所,令稍稍有点儿全力的人都集聚一堂后,便开始了他的演说。
当谢非言刚将昨夜发生的三少爷遇刺,袭击者疑似归元宗天下第一剑的弟子一说后,众人的脸色就开始变来变去,而等到谢非言提出要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将沈辞镜捉拿时,众人的脸便都定在了苦瓜色上。
宁大人,这这实非我等不愿,而是实在做不到啊!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修为已到达金丹后期的总兵更是直言叫起了屈,宁大人,那可是天下第一剑的弟子啊!我们哪里有这个实力捉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弟子?
这总兵别看长得牛高马大的,说起话来却十分内涵。
谢非言只当自己没听懂,道:这是陆公吩咐下来的事,也是三少爷明确的要求。那沈辞镜能与三少爷打个平手,修为应当也是金丹期左右,如今他被困在广陵城内,只要稍稍露出马脚,就会有四面八方的兵士包围他,所以你们大可放心。这会儿要说到怕,定然是他更怕些。
有人听出了言外之意,心脏噗通直跳,大喜过望:宁大人的意思是现在整个广陵城都在协助我们追捕那位天下第一剑的弟子吗?
谢非言矜持颌首。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也纷纷露出喜色:这不就是他们镇海卫负责抢功,其它的兵士负责卖命的意思吗?
只要他们镇海卫发现了沈辞镜的所在,大喊一声,把别人叫过来捉人,就算是完成了任务,而至于之后的后遗症比如说交手过程中会不会出现伤亡,比如说会不会被对方记恨,比如说会不会被天下第一剑事后清算,比如说会不会被陆铎公丢出去顶罪等反正又不是他们镇海卫动的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宁大人果然是宁大人,这么一件只抢功不负责的事都能从陆铎公手中忽悠过来狐狸果然还是老的骚啊!
镇海卫众人纷纷拜服,领了自己负责的搜查区域后,便兴高采烈地上街搜人去了。
谢非言看着他们离去,确认这些家伙明白了出工不出力,划水我第一的十字方针后,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如今,东方高我想来正在亲手布置他自己的死亡陷阱,只待他应邀前去,将陷阱彻底引爆;至于陆铎公的耳目红衣卫,则因为亲耳听到了他与东方高我的商议,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东方高我就算不露面他们也不会生出怀疑;而与此同时,明面上的镇海卫正在全城严查、搜捕沈辞镜,但其实他们出工不出力,只是一群搅浑水的存在
如此一来,万事俱备。
谢非言静静站在窗边,心中默默开始了天黑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