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不能死,不仅是因为她还没有看到徐初之成家立业,更因为两年后就是乡试年,她要是现在就病死了,徐初之就得为她守孝三年,正好就要错过两年后的乡试。该说的话都说了,孟则知索性便将空间留给徐初之和徐母:既如此,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徐母当即说道:大人请便。孟则知一走,徐初之当即便松了一口气。不过徐母却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境中回过神来,她一把握住徐初之的手:初之,齐大人是个好人,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好人?徐初之神情复杂。他以为徐母是被刚才孟则知道貌岸然的样子哄住了:娘,你是不知道他他方才那个样子是故意做给你看的。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徐母却以为徐初之是受到了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她当即说道:初之,娘活了四十多年,吃的盐比那位齐大人吃的米还多,他若真是那种不择手段的小人,就算再怎么装模作样也骗不过娘的眼睛。那是因为那混蛋不仅吃米,还想吃他,所以才没有您吃的盐多等等他、他怎么会想到这些。徐初之涨红了脸,觉得自己是被孟则知带坏了。然而更让徐初之心慌意乱的还在后头。就在这时,孟则知的仆从敲门进来:徐公子,大人说,让你以后每天晚上吃过晚饭以后都去他书房一趟,他会亲自教导你课业。听见这话,徐母激动不已:这、这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大人。徐初之脸上却是一白。因为想想也知道,孟则知叫他过去,还是晚上过去是为了什么。因为这,徐初之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不在状态,甚至于中饭和晚饭都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一直到晚上,在徐母的催促下,徐初之被迫迈着沉重而绝望的步伐敲响了孟则知的书房门。孟则知正坐在书桌前,翻看谭正等人交上来的作业。看见徐初之进来,他说:来了。徐初之握了握双拳:嗯。孟则知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小桌上的饭菜:听说你今天都没怎么吃饭,先吃饭。什么?徐初之愣住了。孟则知表现的太过贴心,他突然有些不明白孟则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发现徐初之一动不动,孟则知勾唇,眼底露出危险的神色:不吃?那我现在就把你办了。徐初之顿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快步走向了小桌。只是依旧食之无味就是了。不多时,谭正四人就到了。然后两方人都愣住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惊讶的时候,只见谭正四人恭恭敬敬的给孟则知行了一礼,而后自行找了一张桌椅坐下。孟则知拿过那一叠作业:前天你们交上来的文章我都看过了。听见这话,徐初之更糊涂了。传言不是说,孟则知是贪图谭家的财物,才设计收的谭正四人为徒吗?可是眼下这幅场景,谭正四人哪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孟则知继续说道:你四人里,属谭正的文章做得最好。这并不意外,因为谭正是四人中唯一一个考上秀才的。但谭正并不敢骄傲。果然,就听孟则知继续说道:但还是有很多缺点又比如提比两句,你写的是夫何以学也,原本这里应该更进一步阐述破题后的理解,代圣人立言,但你的格局太低,有虎头蛇尾之嫌,但如果改成女平时之善于方人也,才算妥帖孟则知几乎是把整篇文章批了个遍。最后,他说道:这些缺点,你若是能改掉一半,两年后的乡试,一个举人功名肯定是跑不了的。谭正这才敢露出一丝笑容:谨遵老师教诲。然后是赵焕文,孟则知拿出他写的那篇文章:你四人里,属你的进步最大而另一边,听着听着,徐初之渐渐地将心底的惶恐和不安全都抛到了脑后,眼睛也越来越亮,连带着饭菜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吃光了。无他,孟则知讲的实在是太好了,深入浅出,所有的要点他几乎都是拆开揉碎进行讲解的,最主要的是,他不单单是讲解,他还能当场帮着修改,而且原本漏洞百出,平平淡淡的文章经过他的修改之后,瞬间就变得精妙绝伦起来。第25章不知不觉间,谭正四人的文章就分析完了。孟则知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们回去再好好消化消化,顺便再做一篇齐人有一妻一妾,两日后交上来。是。谭正四人当即站起身:学生告退。徐初之正意犹未尽,就听孟则知说道:吃完了?徐初之下意识回道:嗯。孟则知:那不如去把你写过的文章拿过来,我给你看看?徐初之眼前一亮,激动不已:好。他哪还记得孟则知垂涎他的事情,当即小跑着冲出了书房。等他拿着一叠文章回来时候,孟则知却没有让他和谭正四人一样坐到下首的桌椅上,而是直接把他招到了身侧。细细将这些文章都通读了一遍之后,孟则知心底就有数了。州学里的那些训导说的没错,徐初之的水平的确是州学里数一数二的,虽然他还年轻,也因为家境贫困,没有名师对他进行过系统性的教导,但他有一个足以碾压其他人的长处,那就是所有文章的论点都很新颖,总能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要知道八股文的出题范围仅限于四书,四本书,考了几百年,里面的每句话甚至每个字都早已经被历代读书人研究透了,所以这个时候,能写出新意很大程度上就是决胜的关键。于是孟则知侧开身体,指着文章上的某一句说道:先说承题,当今圣上以仁孝之名,闻于天下,因而承题若是改为说着,孟则知拿过一旁的毛笔,并不念出来,而是饶有心机的在一旁写道:天道在阴阳协调,人伦在敬老爱幼因为孟则知的字写得极小,为了看清楚那些字,徐初之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眼看着徐初之落入陷阱,孟则知唇角一弯,不动声色地伸手搂住了徐初之的腰,然后不等徐初之反应过来,他就突然开口问道:如何?徐初之的注意力果然瞬间就又全都集中到了那篇文章上:天道在阴阳协调,人伦在敬老爱幼他来来回回诵了三遍,眼睛也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说道:好。孟则知当即又指向下一处:再看这里就这样过了三刻钟,徐初之带过来的那几篇文章终于全都看完了。徐初之兴奋不已,因为收获良多。孟则知拿过一旁的茶盏,递给他:说了这么久,渴了吧。孟则知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徐初之还真就有点渴了。他当即放下手中的文章,接过茶盏喝了两口。而后他回过头:谢谢下一秒,万籁无声。徐初之靠在孟则知怀里,孟则知的手搂着徐初之的腰。徐初之抬头看着孟则知棱角分明的脸,懵了。孟则知的目光落在徐初之被茶水浸润的饱满的嘴唇上,眸色微暗,唇角一弯:还是太瘦了些。说着,他掐了掐徐初之的腰。
扑打在他耳朵上的湿意太浓,徐初之反应过来,用力推开孟则知,脸都气白了:你、你无耻孟则知接过徐初之手中掉落的茶盏,而后顺势坐到了椅子上,似笑非笑道:这就无耻了,更无耻的还在后面呢说着,他一边看着徐初之,一边端起剩下的那半盏茶,送到了嘴边。砰!徐初之脑中的弦断了。孟则知、孟则知居然喝他喝过的茶。不仅如此,他一边喝,还一边看着他感叹道:好茶,果然和以往不同,别有一番香味。混、混蛋!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精致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瞬间被怒火充满,他抓起手边的文稿便要向孟则知砸去,只是刚举到半空中,又想起这些文章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当即便又放了下来,然后抬脚在孟则知坐的椅子腿上踹了一脚,甚至连孟则知的袍边都没挨上,就仓皇跑了。称得上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典范了。但孟则知却仍觉得不够,于是他又说道:这杯茶原本就是我的。这下子,可就不是孟则知在喝他喝过的茶了,而是他在喝徐初之出门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了。紧跟着孟则知的低笑就传了出去。一直到走出后院,再也听不到孟则知的笑声,且发现孟则知也没有追上来之后,徐初之的脚步才放慢了下来。他粗喘着气,只是出于君子的修养,他来来回回也只会骂那两句:混蛋,登徒子也就在这时,许是听见了徐初之的声音,徐母在屋内喊道:初之?徐初之听见了,先是一慌,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多时便调整好了情绪,而后快步向徐母的屋子走去。看见徐初之进来,徐母连忙说道:怎么样,齐大人教地好吗?徐初之下意识地又想起了方才的情景,而后脸上一红。好在油灯昏暗,徐母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徐初之慢吞吞道:挺好,齐大人学识渊博,我感觉我受益良多。那就好,那就好。徐母高兴地不行:听说齐大人当年可是四川布政使司的乡试解元呢,有他亲自教导你,你将来一定能考上进士,光耀门楣。是。然而徐初之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徐母说的那句四川布政使司乡试解元上。他不由看向手中的文稿,上面孟则知的字如笔走龙蛇,铁划银钩。事实证明,孟则知虽然品行堪忧,但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甚至于许多当代大儒都不一定比得过他。可是为什么会有他科举舞弊的流言传出来?还有外人都知道他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要病上一场,可是昨天晚上,孟则知居然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抱了起来?思绪之间,徐母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明天一大早还要上课呢,先去休息吧!徐初之只能是压下心底的疑惑:是。第26章一夜无事。不仅如此,因为时至冬至,布政使司照例要在那天举行祭冬大典,以求山东来年风调雨顺,衣食充足,而各地的官员也必须赶往济南一同参加贺典。孟则知也是临时才从赵训导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孟则知这一走,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这就意味着,这五天里,他终于不用再忍受孟则知的骚扰了。徐初之不由松了一口气。结果当天晚上,徐初之就失眠了,原因不明。以至于白天上课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好在徐母的身体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没过几天就能下床了。她是个闲不住的,当即便又把绣活捡了起来。徐初之散学回来,看见她又拿起了针线,顿时就急了:娘,您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呢!徐母当即说道:不碍事的,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而且咱们总不能一直在齐大人家白吃白住吧,更何况你两年后还要去应乡试,所以我就想先攒点钱。徐初之的目光落在徐母红润的脸上,也知道徐母根本不会听他的劝,所以只能说道:那您千万别累着自己了,也不用太过着急,我前天刚找到一份新活,给谭家的藏书阁抄书。这还是谭正给他介绍的,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徐母听了,也很高兴:那这活应该能干很长时间吧。嗯。徐初之说:能干到明年年底。那就好那就好。然后徐母忍不住说道:咱们的日子总算是又要好起来了。只是话音未落,像是想起了什么,徐初之和徐母脸上的笑容便不约而同的僵住了:就怕他不会放过他们。徐初之是因为想到了孟则知。徐母则是因为想到了徐父。还是徐母最先反应过来,她直接转移话题:最近在州学里怎么样?徐初之也跟着说道:还好,州学的先生和同窗都很关心我主要是因为他和徐母住进齐家的事情流传开了,毕竟齐廷业的名声摆在那里,州学里的一干训导还有他的那些好友想不担心都难。不过一听他解释说,齐廷业之所以出手帮他们只是为了让他给他镇宅之后,他们就又放心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总算是把心里的忧虑暂时遗忘了。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大,大,大赌坊里,热火朝天。徐阳德双手紧握成拳,额上热汗直冒,两眼死死盯着赌盅。买定离手。庄家一边揭开赌盅,一边高喊道:开,二三三,八点小。徐阳德一看,两眼直接就红了,他一拳捣在赌桌上:妈的,又输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