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走了一步昏棋,他的本意是暗示赵惟熙随便找出几个‘凶手’顶罪,却没想到马安良自打被任命为甘肃提督,掌握了省内军事之后行事逐渐乖张起来。他为了令甘肃省内的几千万汉人畏惧他的回族骑兵,甚至不惜将自己派人处死李镜清的事情大肆报道,导致省内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动的手。赵惟熙还要依赖着他来维持自己在甘肃的统治,更加不敢问罪与他。于是两人合计了一番之后,干脆给李汉来了封通电,上书仅三条:“、甘肃不办新政乃是民选之举,我省内之民不喜新政不欲学习外来之物;2、外省人不得插手本省事务,一切责任自有省内法律问责,当不得外人过问;、李镜清有歧视回民之举,大总统提议五族共和,李镜清行倒行逆施之举有碍省内共和,当杀。”
此三条不但李汉得皱眉,连北京那位都骂他赵惟熙糊涂。偏偏这个时候他的兵正在围剿乌泰等乱军,对于李汉要拿苦贫的甘肃开刀的举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甘肃省内复杂,他料想李汉一旦陷入里面,短时间之内只怕是没有精力插手***跟南方的事务了,也乐得耳根清闲。当下派人暗示李汉于甘肃省内不得行那有违共和之举,言下之意已是暗许他出兵甘肃!
李汉要占着民族大义,自然不会在五日内出兵,甚至连他提前往川北、汉中派遣之举也被他遮掩下去。9月日,驻守雅州的新一旅整装北上的消息见报,随后成都传出消息,驻守城中新军已经开始整装,北上之日迫在眉睫。
消息传出甘肃震动,赵惟熙一天七封电文往武昌,未得李汉回复之后旋即又往北京致电,言到甘肃省内局势复杂,其不过掌握几月,多数势力不愿屈服于他,省内暂不满足实行新政之举。随后态度又软化,道年底前必办新政。最后更是哀求中央劝说西南经略使停止用兵,保证必办新政,同时承诺将贴补李镜清老幼,为其建立庙宇墓碑。只是绝口不提惩治‘马安良’的事情。
任他如何急切,报纸之上,有关李汉派兵入甘之举动不绝于耳,事情到了这里任谁都瞧出来,李汉只怕是高举着大旗做那出兵吞并甘肃之举!
没人知道,其实无论是新一旅还是成都都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入甘主力毫无疑问是已经秘密在嘉陵江上游的保宁府广元县集结的第八混编旅跟相邻陕西汉中集结的新二旅。第八混成旅原是驻守大冶,旅长为马荣成,八月初新编第一师建成,李汉下令升级鄂东防御,由新一师接管大冶及鄂东防势,主要为防备江西李烈钧势力,同时不乏监视安徽的意思。第八旅便在这个时候从大冶撤回,对外称撤回应城休整,实际上第八旅抵达汉口只是暂作休整之后,便由汉口乘车北上,在孝感也未停,直接抵达应山县后往襄阳暂作休整,随后便往陕西而去,已经抵达汉中休整一段时间了。新二旅则是由熊秉坤亲自负责,乃是一支四川招募训练三月以上的新兵混合原熊秉坤的第五协混编而成。
这一次李汉之所以一下子派出两员大将,一方面确实是甘肃民风彪悍、地形恶劣,没有打过硬仗的将领很容易被吃掉。马荣成善守,前段时间在蒋方震的速成培训班之中成绩虽然不是最好的一个,但是蒋方震却称赞他大概是最用功的一个,现在已经掌握了不少的新式治军之法。熊秉坤就更不必说了,从举义那一夜一直到清军退去,他先后带着第二营、第五营、第五标、第五协跟北洋军很是打了几个月的硬仗,手下不少老兵都跟着磨练成了精兵了。李汉思来他二人或许在能力上不能与名震西北的‘左宗棠’相提并论,但好歹都是掌握不少新军训练跟指挥之法的将领;其次是考虑到政局需要,回民不同于藏民,回民自打元朝时期便居住在西北苦寒之地,因为中央多是重视中原跟南方的土地,越来越少的关注西北民生,导致当地的少数民族尤其是回族一经荒年便在野心之辈的怂恿下作乱,数百年来大小***何止百千场,汉人杀回人、回人杀汉人,当地的仇怨深着呢,一个不小心用错了手段,就可能导致这个人数数倍与藏族的大民族重新***,有关这方面上无论曾经在他身边跟了一段时间的马荣成还是他特别交代过的熊秉坤都能认清楚当地的复杂局势,又他们两个联手,李汉十分的放心。
在甘肃问题上李汉不得不谨慎,在中国近代史上,西北诸马纵横数十年,一直无人可挡,虽然已经被他消灭掉了两股后世纵横一时的势力,但是也令他彻底得罪了其中的一股势力,并且,现在的西北诸马之中的真正主力却是马安良的势力。所以,这一次这次进甘表面上是和赵惟熙过不去,实际矛头却是马安良父子。
9月2日晚,熊秉坤刚从汉中回到广元县新二旅驻地。由于给甘肃方面的最后通牒时间已过,汉中府已经得到了李汉的命令,“甘肃毫无悔过之心,将以武力维护共和国体”,随即下令汉中、广元两部合力发动对甘肃的突袭,同时将参谋处讨论制定的对付回民的‘拉一、打一、一’策略提醒前线两位领兵大将,欲要他二人用此计策攻破回族各部落!
一路上,熊秉坤不断分析回部各个势力之间的矛盾和可以利用的地方。
熊秉坤的新副官是白崇禧,任谁都出来了军政府似乎要重点培养这几员年轻小将,凡是有大仗要打的时候,李济臣、白崇禧等几位小将一定被派到前线随着出征,比如跟在马荣成那边的王柏龄,他这边的白崇禧。
“情况就是这么定的,下面已经开始收拾,咱们晚上十点开始出兵北上,现在还有些时间,于先生,你来给我们说一说西北回族吧。经略使给我们定下了一个平定西北的妙计,奈何载乾对于西北各部落的认知太少,只知道西北回族,大都是姓马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姓马。还要劳烦于先生将西北回族的内部各势力与我细说一下!尤其是势力最大的几个。”
被他称之为于先生的是一个穿着回族服饰的黝黑男子,他爽朗的点了点头,道:“军政府早对甘肃早在陕西战事之时便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弟兄都被安排往回部打听,这几个月来倒是苦了不少弟兄,连猪肉都不能吃!”
熊秉坤二人莞尔一笑,回族多信伊斯兰清真教,忌讳吃猪肉。
“西北回族由于民风和宗教不同,一贯以来和我汉族不和。同治二年,甘肃河州人阿訇马占鳌会合马悟真等回民领,造反起事,攻破河州,势力在甘肃迅速扩大。河州白藏乡人马海晏也参加了这场暴动,后来因作战勇敢,不久即成为马占鳌的左右手。当时左帅率湘军入甘肃镇压,在太子寺战役中,马占鳌先诱敌深入,后以黑虎掏心战术,一举打败了清军三十个营,左帅几乎弹尽粮绝。但是那马占鳌确实回部之中了不得的人物,他出了即便他能打败左帅,但是日后兴许还有刘帅、李帅、王帅等领兵前来讨伐,何况他之所以能够成功,一来以快打慢,二来不过借着左帅没有同他交手过,不晓得回民的战术罢了。旋即压下了麾下要乘胜攻取清军设在安定的大营的提议,反而主张借助大胜投降,一来可以令清廷更加重他们,二来也可保的大家一世荣华。当时回族大胜,举族正是嚣张之时,自然不愿意听。最后只有他的麾下大将--马海晏跟他的侄女婿马千龄支持。有了他们的支持,马占鳌这才强行下令降清受抚。刚刚大败的左宗棠自然是大喜,对这三人是大加赏识,又是升官又是赐金银,果然如那马占鳌所想的那般享尽了永华富贵。后来他们三个因为都属于河州回部,结果就被称为河州三马。”
于先生笑着说道,话中倒是毫不掩饰他对马占鳌手段的赞赏。
熊秉坤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时发达起来的,怪不得我来之前经略使大人几次提醒我,要小心马家军。对了,那马安良是谁的子嗣?”
“马安良是马占鳌的儿子,安良这个名字还是左帅给取的呢。等三马投降之后又过了十余年他老爹一过世,位置就由马安良继任了;马海晏有两个儿子:一名马麒,另一叫马麟,这股势力现在已经没落了,马家兄弟说来也是一世枭雄,两兄弟自幼随父军中,熟习军旅生活,等后来马安良、马海晏这支马队并入董福祥的甘军时,他们兄弟俩也在,只不过陕西一战,季帅一举全灭了妄图学习乃父得势的马家兄弟,不但两人战死,麾下部族大量的精兵战死,导致这股势力现在最是敌视咱们,不过势力也已经不成气候了;马千龄倒是有四个儿子,其中两个十分出众,一是次子马福禄,二十多岁就连中武举人、武进士,还有就是四子马福祥,从小随父兄习武学文,气度不凡,认识地人都说将来必成大器。甲午年后,河湟地区的回族又反。马海晏父子随清军参与了镇压。而马千龄父子也在家乡组织了民团安宁军,曾解救被围清军总兵汤彦和。由于触犯了众怒,马千龄家宅院被付之一炬,马千龄本人避走藏区,后来不知所踪,听说死在那里。他两个儿子马福禄、马福祥则率安宁军大部辗转到兰州,不久也归入了董福祥地甘军,马福禄任督带统领,马福祥任帮统。属下等人在河州待了数个月,发现河州三马中只有马千龄这一脉的后人值得拉拢,其余二马部落不但骄横跋扈,且十分敌视我汉人。汉人商人往他们部落收购皮草不但受到盘剥,更有肆意打杀我同胞者!”
于先生显然在甘肃待了这段时间来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对于三马跟西北回族诸部的信息了若指掌。
“烦劳先生多说马千龄后人的事情!”
“是,庚子年间,八国联军进攻京师时,马海晏、马福禄等率河湟子弟守卫正阳门,与攻城之敌展开多日血战。后来马福禄乘雨夜率敢死队袭击敌军,在激战中身亡。同时战死还有其族弟马福贵、马福全等百余人。我还听说,甘肃李镜清的议长就是马福祥推举上位的,赵惟熙就任甘肃都督后有袁世凯支持,又在省城兰州掌握大权,对秦州党人恨之入骨,主张武力进攻。马福祥与李镜清等则力主通过谈判和平解决,赵不喜,后来马安良趁机打压马福祥的势力,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原来如此。”熊秉坤不停的点头,心中已经有了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