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因荒废的民屋内此时却有人影。
那书生身着靛青色麻衣, 一脸匀净,粗看一眼就发觉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感。
他朝着众人挥着手,两眼澄净, 全然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瞥见身后距离众人越来越近的将士,纪释也来不及多想,一个侧身就往民屋所在的方向踏去。
“进。”
他言语简洁, 梅初和齐木楷听闻立即跟了进去。
白文姍在进入民屋之前特意多留意了几眼。
门前的春联、窗户上完好无损的窗纸,刚翻新过没多久的瓦宇。
这书生所在的民屋完全不像是荒废在永宁国遗址中的废址建筑, 反而因为有人精心打理, 处处透露出生活的气息。
随着白文姍也踏了进去, 书生将木门“啪”的一声关上,熟练地掏出堵门用的梁木,卡在门缝之中。
“放心, 只要进了屋, 他们就不会追了。”书生转过身朝众人解释道。
他表情轻松, 像是并不担心屋外的将士追兵会破门而入。浓眉举目, 看上去面善得很。
果然如他所说。
白文姍靠在门缝上瞧了几眼,那些将士似乎只会在屋外寻觅,绕着几个圈子都没找到人后, 跟随着先前的将领策马离开了。
还没等白文姍松一口气,只听见一声“咦”。
她转过身去,发现这屋里除了他们几人以外还有其他人。
此时的齐木楷正瞪着一个身形轮廓鲜明的女子,口中发出惊讶的声音。
那女子看起来三十好几,面容姣好, 肤若凝脂, 一看就是保养得当。身着薄纱衣裙, 乍眼一看很是淑女, 只不过她的动作似乎和淑字一点都沾不上边。
此时的她正抬着右腿坐在炕上,全然不管自己腿部的风光乍露。用手肘撑着脑袋一脸淡然地看着齐木楷,手型呈扇状在鼻翼前扇着燥味。
“师父?”齐木楷叫住了对方。
那女子懒洋洋地应了一句:“嗯?”
齐木楷口出金句:“你还没死啊?”
女子似乎习以为常,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回道:“多亏了你这孽徒天天给我烧高香。还没死,命长着呢。”
白文姍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女子就是齐木楷的师父,大名鼎鼎的龙虎山之耻,六长老——王梦秋。
“不是,”齐木楷解释道,“我先前给师父您发传言符,结果符箓没发出去,反而引出了冥火,差点把我的小命给烧掉了。”
王梦秋不以为然。
齐木楷继续说:“您可不知道,徒儿还以为您遇上了麻烦,饭都顾不上吃,火急火燎就往传言符所指的方向奔。可算是找到您了。”
齐木楷说得一鼻子一眼的,如果不是白文姍跟在身旁差点都信了。只觉得这师徒二人有点意思,明明都是活人却要相互说鬼话。
王梦秋诧异地回了句:“冥火?”
“酆都冥火。”另一处角落里传来一个严肃的男声:“看来这里的问题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
白文姍一惊,她的观察力和警觉性远比常人。可先前却并未感知到角落里的男人,如果不是对方率先出口,她甚至都未曾察觉那里还盘坐一人。
此人定然道行颇深,白文姍当即下了个结论。
那人应该四十好几,鬓间有几缕白发,身形坦然,好一副道骨仙风的神态。
“师父!”梅初听见那中年男人的声音,欣喜地唤了一声。
白文姍也是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神霄派掌门陈启权。
陈启权只是朝着梅初微微点了下头,抬头将视线放在门前的赤足和尚身上。他神态尊重,满眼包含许久未见的情绪。
“师……”陈启权忍不住开口朝着纪释唤了一声,直到瞥见对方微微摇头,话到嘴边一转道:“师……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纪释微微昂首示意,眼神中并没有多大波澜:“一切安好。”
“好、好。”陈启权搓着手,叹了两声。
他这突然一出,不仅让齐木楷和梅初有些意外,连瘫在炕上的王梦秋都觉着惊讶。
“陈启权,你还有个师兄吶?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王梦秋一个跃升从炕上跳了下来,走到纪释面前轻轻行了个礼:“龙虎山王梦秋,见过师兄。”
能毫不客气直呼神霄掌门大名的,除了她王梦秋,也没谁了。
纪释作揖回礼。
陈启权耐心给对方解释:“师兄是我的入门启蒙,常年闭关深居,就连神霄派里也鲜有人知。”
齐木楷和梅初惊得眼睛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他们知道纪释的身份特殊,但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特殊。
连现任神霄掌门都要尊称一声“师兄”。
那是何等人物?他们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