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姍微微一愣。
“可是你……”
“我知道, ”宋婧接过话,“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就算我回到了家,也再不能被爹和娘所寻、所看。”
“鬼魑残留世中, 如若迟迟不入轮回,只会积怨为刹,为虎作伥。”宋婧声音哽咽地说, “我也曾是龙虎山的弟子,这点道理我自然也是懂的。”
白文姍视线投过去, 看见宋婧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她继续说:“我只是想求你帮帮我, 把我的骨灰……带回去。”
白文姍抬眸, 能清晰感受到眼前女子对于回家这件事的执念。
她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是什么难事,她能办到。
瞧见白文姍应了下来, 宋婧神色一喜。
“谢谢, 真的……谢谢。”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吞贼被渡化之后, 她作为徐钊的魑, 也将随着对方消失在世间。
白文姍是她现在唯一能够祈求的人,就像个救命稻草一般。
她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完成这个念想。
人活着的时候,倒不觉得有这么偏执。人生本就还长, 如今完不成的事情,以后也有的是时间去做。
可是死了之后,对于执念却看得极其倚重。
如果厉鬼没有了却最后执念的话,怕是永远都得不到安宁。
白文姍终于明白了为何世上会有那么人宁愿化身恶鬼也要残留于世、了却念想。
这是其作为人时最后的夙愿。
她愿意帮宋婧了却这个夙愿。
不仅仅是曾同为人,更是现如今同为鬼魑。
“如若有下辈子的话, 我愿成为一只羚鹿, ”宋婧抬头望向远方, “自由自在地在草原奔跑, 永远也不停下。”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随着白文姍眨了下眼睛,纯白的【愚者】空间骤然消失。
视线重新被地窖中的万剑所充斥。
徐钊眼中充满不甘,他朝着宋婧喊道:“师妹,你在做什么?赶紧动用【愚者】的力量,把他们给禁锢起来。”
宋婧不为所动。
沉着头并没有理会对方。
纪释身上涅槃经的光芒愈来愈盛,转眼就已经抵达了徐钊身前。
徐钊只感觉皮肤犹如被火焰灼烧般刺痛。
“不……不……”
“师妹,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永远在一起。”
“我离不开你,你知道的!”
吞贼被逼到了穷途末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此时的他仿若又重新变回了成熟、儒雅的师兄,字字述说的都是对宋婧的爱意。
可惜,此时的宋婧已经不似当年。
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回。
“师兄,放弃吧。”宋婧语气冰冷得像快要掉入冰窟。“你害了那么多人,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不不不……”徐钊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撕扯,“我还没能成为门派首席,只需要假以时日,我定然光芒万丈,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会拜倒在脚下。”
光芒万丈没见到。
恶鬼缠身倒是说来就来。
徐钊洒落在身下的塔罗牌开始崩溃,每一张卡牌内都传来鬼哭狼嚎的声响。
白文姍心头一颤。
原来这些塔罗牌,每一张里面的物主都是曾经活生生的人。
只不过被对方用卑劣的手段养成了魑,此时等到徐钊的落寞终于开始了反噬。
这到底有多少人?
白文姍不忍直视。
纪释指尖微张,薄弱蝉翼的涅槃经环绕而开,布满了整个地窖。
一个又一个姓名在上面出现。
白文姍一眼瞥过,粗略扫了眼,竟是十七八个姓名。
这说明……以养魑的形式被关在塔罗牌中的人,足足有十七八人。
真是作孽。
纪释最后步入徐钊身前,问道:“这养魑的法子,是谁教你的。”
徐钊嘴唇惨白,下颚抖动不已。他看见纪释已经比看见索命的阎罗还要恐惧。
“是……是……是那位大人。”
“说,他的姓名。”纪释追问。
徐钊还想骗人,可纪释的声音如雷贯耳,下意识地,就开口道出了一个称号。
说完便彻底化为了一截尘土,和地窖角落中的灰烬并无两样。
白文姍离得有些远,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抱了抱身边已经近乎透明的宋婧,作着最后的告别。
“放心去吧,落叶最终会归根的。答应你的事,我会办到的。”
宋婧朝着白文姍点了点头,充满了感激之情。身形化为星星点点,消失在了她的身前。
鬼哭狼嚎的地窖终于在刹那间变得重新寂静了下来。
那悬挂半空的万柄玉剑在赤足和尚地挥手间朝着六丁六甲符奔涌而来,安静得就像从未出现过。
身边的危机终于全部解决了,白文姍的心神放松了下来,只觉得顿时困意十足。但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
她在地上捡了一瓶烈酒,走到墙角处。
用手指蘸了点水分,洒在其中一个昏厥之人的脸上。
“醒醒,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