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一间房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挂在墙上?的盘蛇图腾。视线往窗边一移,那里的地毯上?坐着个年?轻男子,正摊开一张海图来看。
雅丹展颜一笑,走?过去坐上?地毯,顺势就抱上?男子的手臂:“筠,我让她走?了。因为有别的人跟了来。”
男子不由抬头看去那扇窗户,英俊的脸上?闪过愁绪。
“还?会再见的,你妹妹她很好,”雅丹的脸靠在孟修筠的肩侧,眼中满是爱意?,“别担心。”
孟修筠收回视线,若有若无一叹:“希望这回能带她离开。”
雅丹身子一转,坐去了孟修筠腿上?,双臂熟练地环上?他的脖颈:“她会走?吗?我们?只有四五日而?已。”
孟修筠笑了笑,没说话。
已经几年?没有回来,他不知?道的太多。再者,他不能露面,权州这边认识他的人太多,万一被人知?道行踪,恐怕脱身不得。至于孟元元的事儿,他多少知?道一些?,夺回家业的事儿,做得实在漂亮,也因此知?道她已经回了权州。
只是,对于妹妹以前的那个夫婿,孟修筠有些?吃不准。一个朝廷的官员,据说心思?很是缜密。
。
眼看时间往晌午走?,正是最热的时候。孟元元要去一趟灵安寺,昨日里红河县来的茶叶,想去送给远岸,以及寺里的天竺大师。
过晌得赶回来,还?要去一趟衙门递状纸。
好在灵安寺就在权州府外,建在灵安山下,不需要爬山,倒也省了些?力气。
可巧是午食的时候,寺中小沙弥领着孟元元与明叔,去了一间客房,先安排送上?简单的斋饭。
“我只是送些?茶叶过来,不会耽搁远岸大师。”孟元元怕小沙弥误会,先是道了声。
小沙弥十?岁左右的样?子,闻言双手一合:“孟施主稍等,是觉摩大师想见你。”
觉摩。便是灵安寺中的那位天竺僧人,只是已经多年?不曾见外人,哪怕是市舶使与知?州过来,人也不会露面。
是以,便有很多传言,说这位大师已经圆寂。
孟元元也是些?许惊讶,算算的话,也有五年?没见过觉摩大师。说起来,自己母亲的箱子能安然保存至今,那把锁就是觉摩所制。
用完午食,小沙弥带路,领人到了寺院深处的禅房。
一片参天的古树,将这里萦绕的郁郁葱葱,突然就让人心生安宁,也没有了暑日的炎热。
小沙弥去敲了两下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罢”。
孟元元走?去门边,手轻轻一推,那扇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些?许。好闻的檀香气飘出?来,她瞧了一眼,便跨进禅房。
这里以前她来过,如今走?进来还?是多年?前的样?子,正中的禅台,一尊庄严的佛祖像,姿态端正,神情悲悯。而?觉摩就坐在禅台一侧的蒲团上?,闭目诵经。
“大师。”孟元元唤了声,走?去人前双手合十?。
“坐罢。”觉摩微微睁眼,慈眉善目,手中攥着一串念珠。
孟元元这样?近看,心中无比惊讶。五年?未见,觉摩根本不曾变老,甚至更年?轻了些?。要说哪里变化最大,无非是面相,竟磨去了更多的棱角,越发柔和。
人都说佛祖非男非女,似乎面前的觉摩印证着这些?。
孟元元并不知?道觉摩到底什么?年?纪,大约父亲救他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模样?。
她轻轻跪坐于蒲团上?,和觉摩面对面。
“有样?东西寄放在我这儿,孟小施主可曾听?你母亲提过?”觉摩开口,常年?诵经的嗓音,令人听?了很是舒服。
孟元元摇头:“母亲未曾说过。”
觉摩嘴边挂着慈悲的笑,腰身往前一弯,拿手指在地上?写着什么?:“我的寿限将到,小施主找了容器,来将东西带回去罢。”
他的手指一笔一划,不是梵文,而?是正楷,明明白白写了三个字。
孟元元怎能不吃惊?不管是觉摩说的寿限将到,还?是他写的那三个字,都让她久久缓不上?神来。
觉摩坐正身子,与那禅台上?的佛祖像竟是一般无二:“与卓夫人有过约定,带容器来才给东西,孟小施主尽快找来。我,也帮着再造一把锁。”
说完,他便再次阖上?眼睛,默默地诵着经文。
孟元元从禅房中出?来,站在这处葱郁的后院,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火珊瑚。”她喃喃着这三个字,正是方才觉摩手中写出?来的。
除了是那棵珊瑚树,还?能是什么??为什么?,在母亲的手里?
十?年?前陆家的事再次映现脑海中,贺勘说追杀他的不是父亲,她便想着是否与孟家无关?可现在珊瑚,明明还?在孟家手里。
走?出?灵安寺的时候,孟元元精神又几分颓然,加上?昨晚并没怎么?睡,整个人觉得疲倦。
坐着马车往回走?,她一直想着这件事。十?年?前的事儿,她并不知?道,可是觉摩所说的容器是什么??装珊瑚的箱子吗?若是箱子,为何两样?东西要分开?
外面,明叔问是不是要去衙门,问了几遍,孟元元才回神。
“回家罢。”她道了声。
不管如何,总要找到那个箱子,把珊瑚收好才行。觉摩的锁,必定是他的钥匙才能打开,若是强行破开,只会毁掉里面的东西。这也是当初,木氏不敢硬开箱子的原因。
只是五年?了,宅子里的东西很多都已改变,要怎么?找?
明叔道声好:“正好,昨日放进库里的茶叶,里面杂物太多,我去收拾一下。我看,那里得有好些?年?没整理了。”
所说的那个仓库,孟元元知?道。孟遵占了宅子之?后,将些?没用的又不舍得扔的东西,全?塞去了那边……
“你歇歇罢,我过去看看。”她道了声。
回到孟宅,已经是过晌。
眼看日头西沉,孟元元顾不上?疲倦,径直去了那间仓库。她不知?道那珊瑚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箱子是何样?,如今的办法就只能找。
推开仓库的门,除了门边堆放茶叶箱子的地方干净外,里面那一大堆杂物,可说是乱七八糟,厚灰蒙盖。
这件事不能让旁人知?道,只能亲自动?手。孟元元撸了撸袖子,便去扒拉那一堆杂物。
才拖出?两把旧椅子,就听?见有人敲响了仓库的门。
孟元元回头,见着走?进来的贺勘,顿时一愣。他应该在驿馆,为何来了这儿。
“元元,你在这儿做什么??”贺勘也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窝在着又脏又乱的仓库,如今脸上?、身上?全?是灰。
“找,找件东西,”孟元元拍拍手上?的灰,往前走?出?来,“你没在驿馆?”
贺勘走?过来,手托上?她的下颌,笑了声:“找东西,怎把自己弄成这样??”
说着,另只手的书册往臂下一夹,拿出?帕子给孟元元擦脸。
“回去洗洗就好,”孟元元脸上?发痒,偏得他还?凑得很近,“这是,我爹的那本文记?”
“对,”贺勘道,显然手里的帕子是没办法擦干净这张脸,干脆拿手揉了两把,“我看了,岳丈文记上?的珊瑚,就是十?年?前的那一株。”
话音刚落,孟元元呼吸一滞,这样?仰脸看他,总觉得人那样?高。
珊瑚,那株害得陆家覆灭的珊瑚,其实真?的在他们?孟家,被母亲寄放在灵安寺。
“珊瑚有多大?”她问。
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脸上?划着两抹灰,有些?瞧着可怜,又有些?让人心疼的可爱。
贺勘牵着她的手,带到门边,然后双手托着她的臂下,轻一使力,把她送到了两摞的箱子上?坐好:“高近三尺,宽近三尺,若是真?的,便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火珊瑚。”
他用自己的手臂比划着,告知?那珊瑚的大小。
“你在找什么??我来罢。”他问,把那册文记放在箱子上?。
孟元元坐得高,能够平视贺勘的下颌:“箱子,大概比你方才所说的珊瑚要大一些?。”
她说得平静,然而?心中并不是这样?,总也起了波澜。
“好,”贺勘捏捏她的下颌,笑,“娘子坐着,我去给你找。”
说完,他便撸起袖子,去到那一堆杂物那儿,开始寻找起来。
仓库里有些?发闷,灰尘飞扬。
孟元元从箱子上?跳下,走?去贺勘的身后:“我有件事跟你说,今日去了一趟灵安寺。”
“什么??”贺勘停下手里,转身来看她。
一件物什从上?面滚下来,啪得一声落在两人脚边,飞扬起一片灰尘。
孟元元猛然往后一躲,不想脚下踩到裙裾,身形一歪。
“小心。”贺勘眼疾手快,忙探身伸手去拉上?她。
孟元元攥上?贺勘的手,另只手慌乱中扯到了一块搭盖旧物的破布帐。稀里哗啦的声响,一推杂物尽数塌下。
还?好,贺勘拉着她往后退出?去一段,躲开了这些?杂物。
漫飞的灰尘弥散开,整个仓库乱得不成样?子。
“没伤着罢?”贺勘问,眼神中几分紧张,双手扶上?孟元元的肩。
“那儿,”孟元元瞧去一处,眉心一蹙,“箱子。”
贺勘顺着看过去,下一瞬整个人怔住,眸中闪过不可置信。
“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