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晨的阳光照耀着这处院子,高?大的梧桐树依旧光秃着吱呀。
这时,兴安从院门走进来?,后头跟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一身灰衣。
“少夫人,这是裘叔。”兴安快走几步,到了孟元元面前?,指着后面跟着的老?者,“往后,他会帮着照看咱家的院子。”
叫裘叔的老?者上前?,对?着孟元元弯腰行礼:“少夫人好,你和?公子请放心,我会把这里照看的好好地。”
孟元元明白过来?,这是贺勘找来?看管这院子的管事。因为?都不在这边住,不能?荒废了屋宅,必须有个?人打理才行。
“那有劳裘叔了。”她微微颔首,嘴角送出一个?浅笑。
“应该的。”裘叔道声。
兴安在孟元元面前?话就多了,指着东厢屋:“裘叔以后住那边罢,你去看看。”
裘叔称是,肩上搭着个?灰青色包袱,后退两步转身,朝西?厢屋走去。
“听口音也是红河县人。”孟元元道声。
“嗯,”兴安点头,开?始从头说起,“裘叔孤身一人,没有家人,早些年也读过书,正好公子知道,就让他过来?咱家里。往后田产收租,也是裘叔记账。”
被秦尤卖出去的那些田产,自然很难要回来?,贺勘没有太多功夫耗在这边,马上年关,他要回去准备明年三月的春闱。
“林场呢?”孟元元问,这些以后会是秦淑慧的,到底小姑手里有些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底气。
“林场那边,也安排好了,昨儿人已经见过公子。”兴安回道,如今总算找到个?可以说话的人,把憋了一早上的话尽数说出来?,“那人少夫人认识,是之?前?在林场的赵叔。”
赵叔,孟元元记得,一直跟着秦老?爹干活儿,人很实?诚踏实?。不过后来?秦家出事,林场再?没有上过工,人就回了隔壁县老?家。
原来?,短短的功夫,贺勘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
“以后这边的账目,裘叔会整理好,每隔三个?月给慧姑娘送过去。”兴安又道,“估计这回回去,公子会让慧姑娘学习看账目。”
孟元元微微一笑:“那也是该学的。”
不管是背书也好,学账目也好,这些早晚是要上手的。也不知道秦淑慧学习账目的时候,会不会气得贺勘头疼。
说的差不多了,兴安指着东厢:“少夫人,我去带着裘叔四下看看。”
孟元元颔首,道声快去忙罢。
马上就要离开?,她走进正屋,想最后给秦家二老?上柱香。
才站在供桌旁,抽出一炷香,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孟元元回了下头,见着诸先生跨国门槛进到正屋。
“孟娘子。”诸先生一弯腰身,算是见礼。
孟元元回了一礼:“先生回来?了。”
转过身来?,她没想与对?方多说什么,点了线香,随后对?着供桌拜了拜,最后插在香炉中。
见状,诸先生也过来?,上了一炷香。
孟元元扫扫衣袖,准备出正屋,想回西?厢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秦家二老?应当很喜欢孟娘子罢?”
孟元元才将要迈过门槛,便听见身后诸先生道了声。不禁身子一顿,回头看去。
诸先生笑笑,带着嘴边的胡子抖了抖:“现在大公子认下孟娘子,二老?也会欣慰的。”
这话乍听觉不出什么,仔细品的话倒有几分别的意思。
孟元元也不多说,只?简单道了声:“这是我和?他的事。”
“此话差异,”诸先生摆手表示不赞同,一脸讲道理的模样,“公子是贺家嫡长子,每一件事都是重要的,尤其是婚姻之?事。”
正屋中弥漫着线香的气味儿,有些呛人。
孟元元袖下手心一攥,面上仍旧带着淡笑:“诸先生也管这些吗?”
女子轻柔的声音,如同绵软的温泉,偏偏就堵得诸先生说不来?话。
他一个?埋没在贺家众多的先生之?一,自然管不了贺勘的事,只?是面前?这女子,他觉得自己说得,因为?贺家并未承认她。再?者,在权州见过贺滁,对?方可是提起过贺勘的婚事。
“元娘。”这时,院中传来?一道声音,听着略觉清冷。
看过去,正是刚走进院门的贺勘,他在秦家交代完回了这边来?。长长的披风罩在身上,每一步走着,带出稳当的步伐。
晨光落在他的脸上,清晰了他眉间?的蹙起。
只?一瞬的功夫,人就已经到了正屋,身子一挡面对?诸先生,将孟元元护在身后。
“先生还不回船上去,这么早过来?是有事?”贺勘问,薄唇间?送出自己的疑问。
诸先生弯下腰,称了声是,随后便出了正屋。
等人走出院子,贺勘才转过身来?面对?孟元元:“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孟元元嘴角一牵,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关切。
贺勘嗯了声,帮着她理了理发鬓:“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来?处理。”
孟元元说好。
“出去吃朝食罢。”贺勘看看日头,手托上孟元元的手肘,带着她从正屋走出来?,“吃完了,咱们就上船。”
所有的事都已经安排好,秦家这边兴安会负责,只?剩下些东西?往船上搬运而已。
两人一起在街上走着,沿着主街一直往西?,不知不觉到了苏安巷子。
巷口的馄饨铺子,正是他俩第一天回来?红河县,用朝食的地方,支在外面的大锅,正冒着气。
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
孟元元先进了铺子里,外面贺勘正与店家点要馄饨。
她找了上次的位置坐下,人有时候很奇怪,明明还有别的位置,偏就会选择上一回坐过的地方。
“时候还早,一会等等点心铺子头一炉的点心,给你卖了船上吃。”贺勘走过来?坐下,一双筷子摆去孟元元面前?。
孟元元同样送了一盏热水给他。
没一会儿,店家端着两碗馄饨送上来?,分别给两人摆放在手边,随后道声慢用,便收起托盘离开?。
孟元元喜欢吃这里的馄饨,曾经有一次,她甚至带了一碗去给阿惜。可巧,阿惜也说那鲜虾馄饨好吃。
她手里捏着调羹,舀起一颗馄饨,皮薄而透,可是她并分不清哪颗是鲜虾的。
这时,视线中出现一个?同样的调羹,上面装着一颗馄饨。抬脸,就见是贺勘送过来?的。
“鲜虾的,”他说,并把手抬高?了些,没有给她倒进碗中或是勺中的意思,“给你。”
孟元元扇下长睫,似乎这么些天,他不必忌口了,还特意挑出来?给她。
然而,那调羹就这样隔着桌子,送到了她的唇边,她几乎感受到馄饨的温热。
他,这是要喂她?
孟元元唇角一抿,余光往四下看看,生怕有人往这边看,赶紧张嘴含了他的调羹,舌尖一吸,将馄饨卷到了嘴里来?。
随后迅速低下头,只?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同时听见了对?面,他轻轻地笑。
用完朝食,便是去了点心铺,开?早的第一炉点心,贺勘买了下来?。
渡头边,停着上次的蓬船,是两人回红河县的那艘。船工正坐在船尾,手里打着船橹。
贺勘先一步跳上船,回身对?着岸上的人伸出手,指节分明。
“元元,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