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郎,今日就让你见见我家姑娘,看看是?不是?真的粉雕玉琢。”周尚伸手作请,引着两人走过一处月亮门。
贺勘瞧见地上有一处不平整,伸手将孟元元往自己身边一带,轻道?了声?“小心”。
松开手后?,便走去前面与周尚并行,淡淡笑了声?:“那便去看看。”
孟元元落下三步远,瞧了眼自己脚下,刚才被他带开的地方是?一层冰,大概是?白日里浇花的水未渗进土中,结了冻。
进了一方院子,有伺候的婆子迎上来。
周尚朝人摆摆手,示意对方让开,径直领着贺勘与孟元元进了正房。
这处院子是?周尚与妻子的居所,诞下的孩子还太小,是?以这边很是?安静,不让人随意过来,与前面的热闹对比明显。
周尚安排贺勘与孟元元在正间坐下,自己进了卧房中,没一会儿里面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他还真把话当真了,”贺勘开口,声?音放轻,“真要抱出?孩子让我看。”
孟元元看他,随后?想起他之前的话,结合刚才周尚的举动,可不就是?人家想证明吗?这倒是?正常,以前她的父亲也是?不许别人说自己的不是?。
父亲眼中,她这个女儿永远是?最?好的。
过了一会儿,里间的门开了,周尚从里面出?来,怀里小心护着一个襁褓,步伐轻稳。
“贺兄,嫂子,来看我家乔儿。”周尚眼中尽是?温柔,声?音更?是?轻,生怕吓到了自己的女儿。
贺勘站过去周尚的旁边,往那襁褓里看了眼,就见着一个粉粉圆圆的娇嫩团子,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吮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儿。
孟元元走过去,也看见了这可爱的小家伙儿,手指去挑开挡在团子额上的包巾,圆乎乎的脸儿露了出?来,看得人心都化了。
“真是?好看的姑娘。”她笑着道?,眼中全是?喜欢。
好似是?听到别人夸奖一般,粉团子对着孟元元咯咯笑着,露出?一口空空的牙槽。
“看看,她笑了诶!”周尚兴奋的抱着孩子给贺勘看,自然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
贺勘扯扯嘴角:“我看到了。”
周尚乐得咧着嘴,把孩子往贺勘那边一送:“要不要抱抱?反正你以后?也会当爹,学学哄孩子。”
这只?是?周尚随意打趣的一句话,贺勘却往孟元元看了看,眸中若有所思。
“好,给我。”他说着,双手就伸过去抱孩子。
周尚下意识往回?收手,根本没想到这位一向疏淡的同窗会答应。可是?话都说出?来了,又收不回?,只?能把自己宝贝小千金送过去。
小小的重量落在双臂上,襁褓中的宝儿咿呀两声?,好奇的瞅着。
贺勘在抱上孩子的一瞬间,人便不敢再?动,僵硬的站在那儿。
“相公,你进来帮我瞧瞧。”这时,里间传来周少夫人的呼唤。
周尚应了声?,见女儿被贺勘抱着听话,遂快着步子回?房看自己的妻子。
原地,贺勘皱了眉,两手托着这个孩子一动不敢动,甚至连气息都放轻很多?。可他毕竟从未哄抱过孩子,想着抱紧一些会更?稳妥,就收了收手臂。
襁褓中的团子最?是?娇嫩,立即就感觉到不舒服,开始轻声?哼唧,眼看就是?要哭的样子。
这下,贺勘更?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回?头找周尚,里间什么动静也无。长眉不禁皱紧,生怕下一瞬娃儿哭闹起来。
“我来罢。”孟元元伸手过去,轻巧的将襁褓接了过去。
她把娃儿圈在自己的臂弯里,轻轻晃着,嘴里是?轻声?的安抚。这个很有效果,团子觉得舒服便没了要哭闹的意思,又开始咯咯的笑。
贺勘双臂终于放松,垂下止腰侧:“她又对你笑,是?不是?认人啊?”
“就算认,现在她也只?会认爹娘罢。”孟元元道?,低头看着娃儿笑。
她神情?温柔,双眼软软带笑。
贺勘不禁想,若是?他俩以后?有了孩子,她也会这样哄抱罢。
他站去孟元元身后?,探过头去看孩子:“长得是?可爱,周尚说的不错。”
孟元元感觉到他碰在自己的左肩处,侧着脸看了看他,入目的是?他满脸的柔和。他也喜欢孩子吗?
“什么不错?”周尚从里间出?来,手里扶着自家娘子。
周少夫人在屋里收拾妥帖,这厢才出?来见客,笑着与一旁的周尚说:“相公你看,咱们的女儿这样看着,倒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桌边,孟元元与贺勘相对一眼,彼此?眼中情?绪大不相同。
“哪里像?怎么说都是?咱们的闺女。”周尚反驳,还朝着贺勘挑了下眉,“想要女儿,得自己去想办法。”
见自家相公这样说话,周夫人赶紧拿手指偷着戳了戳他:“客人来了大半天,你连茶水都没上?”
周尚听了,便叫了守在外面的婆子去备茶。
离着开席还有点儿工夫,四个人坐在桌前说话。周尚体贴的给妻子倒了一杯白水,并解释才出?月子要少喝茶。
周夫人脸上闪过娇羞,嗔了自己男人一眼:“等下回?,该去喝你家孩子的满月酒了罢。”
她看去对面的贺家夫妻俩,不由?心中赞叹一声?,两人的样貌俱是?出?挑的很,这到时候生出?的孩子得有多?漂亮?
周尚轻咳一声?,他的妻子是?外县人,并未知道?当年?贺勘与孟元元的事。当初他们一干同窗听见此?事,俱是?震惊不已,想着八成贺勘的科考之路会毁掉。
着实是?事情?太荒唐,卓家的书铺,贺勘与卓秀才的外甥女儿搂抱纠缠。一向行事作风清明的贺勘,没有人相信他会出?这种事。后?来,他为了能继续考试,竟娶了孟元元。
往事纷杂,内里究竟他们这些外人不好过多?去问?,只?知道?贺勘不喜孟元元,从未曾在他口中提起过。毕竟,一个差点儿害得他前途尽毁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喜欢?
只?是?眼下变得奇怪,来自家吃孩子的满月酒,贺勘竟是?带着孟元元一起来。而且,看起来还很是?爱护。
“来来,快喝茶。”周夫人不知道?周尚意思,憋着做了整个月子,现在就想拉着人说话,“元娘,等会儿咱们就去入席,多?吃些,别客气。”
没一会儿,管事过来这边,说是?前厅准备开席,让周尚和贺勘过去那边。
两个男子从桌前起身,准备去前厅入席。
正好,女宾那边也过来请人,孟元元也六随着一道?出?了屋去。
到了方才的月亮门处,她与贺勘在此?分开。他同周尚往前厅去,她则跟着一个婆子依旧在内院儿里走。
男宾与女宾是?分开的,女宾的宴席设在内院儿的一间偏厅内。
一路跟着,孟元元被领到了一间房,隔着一段距离,已经能听到里头女人们的说话声?一片,很是?热闹。
突然,她慢了脚步,回?头看了眼。
“孟娘子,怎么了?”领路的婆子从前面折回?来,问?了声?。
孟元元摇摇头,嘴角浅浅一笑:“没事儿。”
她回?过头来,继续朝前走着。可就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好似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等仔细去看,却又什么也没有。
走了几步,也就进了偏厅。
一张大大的圆桌,上头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再?看屋里的女宾,也是?个个喜气洋洋,彼此?间拉着话儿。见到孟元元进来,有人跟她笑着颔首招呼。
孟元元和她们并不熟,也只?是?颔首打个招呼。随后?坐上自己的位置,从婢子手里接过茶水,独自饮着。
很快,周少夫人抱着小千金来到偏厅,又是?一阵热闹,人人凑去看孩子。
开始做席,周少夫人坐在了孟元元身旁,把孩子交给乳母抱走,便一直拉着她说话。说到高兴处,劝了两杯酒。
“女人坐月子真是?遭罪,什么都不能做,就关在那间屋子里,真能活活憋死。”周少夫人感慨一声?,又道?,“等轮着你,就会明白。”
说着,就往孟元元手里塞了一盏酒。
孟元元推脱不过,便也饮了下去,看得出?性子开朗的周少夫人是?爱这杯中之物的。只?是?酒下肚,瞬间脸儿就覆上一层薄红。
她本就不善饮酒,在周少夫人劝第三杯的时候,只?接过来饮了半盏,怕对方再?劝,借故去茅厕,这才从席上脱身。
出?来屋外,总算清凉了些。孟元元走到外面的游廊上透气。三杯酒,已让头有些略略的发沉。
直接吹风容易染上风寒,她站在一处避风的地方,想着找人去给贺勘说一声?,自己这边先回?秦家去。
眼看前面似乎有个往前厅去的下人,她便抬脚想去叫住。才走两步,忽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她不觉就慢了脚步,仔细听着身后?。这感觉就跟方才往偏厅走时一样,很是?叫她不安。
“孟元元?”身后?一道?声?音,试探的叫她。
夜风寒冷,径直穿过檐下,窜去远方,留下一串灯笼来回?轻晃,亦带着这处地方忽明忽暗。
这个声?音……
孟元元站在廊下,身子冻住了一样,双手紧紧攥成拳,眼中滑过冰凉。她咬了咬腮肉,并未回?头理会,而是?继续快步往前。
然而,后?面的人动作更?快,直接大步闪到她的面前,将她的去路挡住。
“还真是?元元啊,”那人不由?笑出?声?来,“怎么见了我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