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孟元元斩钉截铁。
她便就不是靠卖这曲谱度日,不过是筹些银子用,度过眼前?先。
绣馆主听了,满意点头,盯上?孟元元的脸:“娘子一手好阮,想不想来这儿?弹曲儿??”
孟元元摇头,表示不会?来。
隔壁,贺勘正好将这句话听得清楚,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紧。
又等了一会?儿?,那边只是简单的说话,大概是银钱的事解决了,传来了门拉开的声响。
贺勘微微侧脸,听见了走道上?的脚步声,在他包厢外停顿了一瞬。
绣馆主最后问了声:“娘子真的不过来?我们这边是正经乐馆,全是靠技艺过活的乐工。”
这时,女子清浅的声音响起,柔和清晰:“我要回乡,不会?留在洛州。”
绣馆主随后遗憾的笑了笑,三人一同过了走道。
外面静下来,贺勘僵坐在软席上?,手指间的茶水早已凉透,一滴都未曾入过口。
已经不需要去问孟元元了,要说原本还不确定听到的话,可是方才门外走道上?,一字一句的是从她口中说出。
她说要回乡,不会?留下来。
贺勘紧皱着?眉,那盏凉透的茶一下灌进嘴中,苦涩瞬间充斥口中,感受不到一点儿?茶香。
“啪”,茶盏扔回到几面上?,盘坐的人快速起身,几步上?去拉了门。
过道上?空空如也?,早就没?了人影儿?。
贺勘站在过道良久,心中某处发空,呼呼往里灌着?冷风。低头,手里还拿着?要送的臂套。
为何事情朝着?不一样的方向?走了?他想不通。
出了雅乐馆,街上?行?人便多了些。
正是晌午时分,却没?有一丝阳光,云层越发的厚,让人无端生出压抑之感。
贺勘站在街边,往两头俱是看了看,碧色的身影已经找寻不到。也?不知她是不是已经回去,或是和郜英彦去了别处?
原来,她并不是话少安静,只是面对他不想说而已。对着?别人的时候,她是会?说笑的。
那么,她当?日与他说的放妻书,是否并不是气话?
深吸一口冷气,贺勘依旧腰身笔直,端端的芝兰君子,只是步伐比起往日,总是慢了些许。
“贺兄。”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
贺勘冷淡抬眸,见着?一辆奢华的马车停下,正在自己三步之外。
接着?,马车门帘掀开,从车上?跳下一锦衣公子,面上?带笑,大冬天的手里握着?一柄折扇。
“还真是你?”来人走上?来,一双多情桃花眼,“一起去饮酒罢。”
贺勘神情清淡,与来人之间隔着?两步:“小侯爷自便,我还有事。”
来人是京城宁周候的独子,祁肇。听说在京城惹了事,宁周候一气之下,将人送来了洛州姑丈家反省。
因为同会?参加明年春闱,两人有过些交集。
祁肇折扇敲敲手心,话语不急不慢:“上?回你不是要琴谱吗?我手里正有两册孤本。”
贺勘看着?面前?的人,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然而眼底明明躺着?阴郁。
至于琴谱,他是寻过的,想给孟元元,可是现在……
“走罢,我这就让人去拿。”祁肇拍上?贺勘肩头,笑道,“酒可是好东西,我新得了一套白玉酒具,正好也?试试。”
说完,他回头往马车看了眼,面上?几分不耐烦。
车门帘再次掀开,一个?女子慢着?动作?下来,手里端着?托盘,上?头果见白玉而成?的酒壶与酒盏。
贺勘也?不知为何就跟人进了酒楼,包厢中,他选了靠窗的位置,能从窗扇开启的地方看到街上?。
总不时往街上?看,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期待什么。
“街上?是有什么稀罕景致?”祁肇坐于对面,姿态颇有些懒散。
贺勘不语,只是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祁肇手一抬,做了个?敬酒的姿势,随后也?是一饮而尽。刚放下酒盏,一直站在后面的女子走到桌前?,给祁肇斟满酒杯。
而后,再次退回到原处。
贺勘这才留意到,原来包厢中还有个?女子。一直安静的站着?,不声不响,让人觉察不到存在。她半垂脸庞,眼中无甚光彩,模样倒是生得好看。只是看着?木木的,并不鲜活。
不由,他想起了孟元元,好似在他身边时,也?是这样安静。于是又是一盏酒,不知自己为何总是去想她,明明她只想走。
对面的祁肇面色也?沉了沉,余光扫着?身后女子:“去泡茶。”
女子不语,麻木转身往墙边的架子走去。
贺勘耳边轻微的声响,仔细看过去,竟是那女子双手手腕上?圈着?一条细细的银链。
“她想跑,”祁肇嘴角一抹冷笑,无所?谓道,“锁住,看她怎么跑?”
贺勘腹中些许难受,酒气顺着?往上?涌,额头发疼。心中琢磨着?祁肇的话。
锁住她,就跑不掉了吗?
。
从雅乐坊出来以后,孟元元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
终究郜英彦对她这件事情上?心,找的门路靠谱,要她自己来的话,必然是不会?这样顺当?。
所?以,就想着?怎样感谢对方。
郜英彦无所?谓的笑笑,性?情爽直:“何必见外,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且把交子收好,前?面有钱庄,兑换些够用的银钱就好。”
孟元元点头,往四下看看:“瓶儿?姐是不是就住在附近?”
“对,你还记着?呢,就在前?面巷子里。”郜英彦指去一处方向?。
“去姐姐家看看罢,我认认路。”孟元元道。
这边要说感谢,她和郜英彦到底男女有别,不好过多做些什么。正好郜瓶儿?家有两个?孩子,她心想买些礼物给孩子,这样倒是正好。
打定主意,孟元元进去书铺,买了些笔墨纸砚,又称了点心带上?,便去了郜瓶儿?家。
本想着?坐一会?儿?就走,谁知郜瓶儿?死活不依,非得留下人来用晚膳。脾气和她母亲郜夫人一模一样。
孟元元推脱不了,只能答应下。郜瓶儿?忙吩咐人准备饭食,说是早些吃早些回去。
等用过晚膳,天也?开始发黑。
趁着?还有些光亮,郜瓶儿?让自己的兄弟送孟元元回去。
孟元元说不用,回贺家的路她识得。
“不成?,”郜瓶儿?连连摆手,神情及时认真,“年底了外面是真的乱,你一个?女子,可不能大意。”
还不等孟元元说话,郜瓶儿?又一连举出了几个?例子,说谁家锁被撬了,谁晚上?走路被抢了,还有那些坏心眼儿?专挑这个?时候欺负小娘子……
一连串的话下来,孟元元实在没?办法拒绝,只好答应,说到了贺家附近的街口就好。
今日一天下来,孟元元心情着?实不错。
不仅是琴谱顺利出手,还听到了一个?郜英彦的好消息,说是他大概年前?会?和古家的姑娘定下来。
就是古先生家的大女儿?,这样的话也?就难怪人古先生对她的事上?心,感情也?是因为郜家的原因。
“孟家妹妹真想年前?回权州?”郜英彦身形高?大,宽阔的双肩看着?很有力量,“我姐说得对,年底了很乱,不止州府,洛江上?也?不安定,要不要等明年开春,你坐我们的船一道?”
孟元元半垂眼眸,看着?脚下的路:“年前?罢。”
郜英彦嗯了声:“贺勘这边会?让你走吗?”
“我同他已说过。”孟元元道了声,不远处就是贺府的后巷。
她嫁的是秦胥,不是贺勘。如此离开,各自过自己的日子,正好他不是也?在议亲吗?
郜英彦知道了孟元元的决定,没?再多问什么叮嘱了两声。随后目送着?她走进了后巷,这才离开。
巷子幽长安静,夜色下来,显得没?有尽头一般,有一种诡异的阴冷。
孟元元脚步轻快,手摸了摸袖子,确认里面的交子安在,心里松快许多。
忽然,与静谧中传来一声轻微动静。
孟元元脚步稍稍放缓,亦轻了许多,不由想起郜瓶儿?的话,年底的乱事儿?,心口抑制不住的开始狂跳。
贺家的小门在前?方,可越发清楚的是脚步声的走近,就在她的前?面。
她当?即选择转身,快步往巷子口走,到了大街,总归是有人的,比这无声地巷子安全。
可下一刻,身后的脚步声亦是跟着?快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
孟元元迈步开跑,累赘的裙裾此时裹在腿上?,甚是不便。
就在她即将跑出巷口的时候,手腕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旋即,一股力道重重将她扯拉回去。
她的肩膀撞上?身后的人,腰上?箍上?一条手臂。突然间被人如此制住,她下意识双手用力去推。
“元娘。”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很是熟悉,孟元元停止了挣扎,仰起脸。黑暗中,只有男子的脸庞轮廓,再看不见旁的,只是身上?酒气明显。
见她不动,他没?有放开,只问:“你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