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中最明亮的时候,光线从窗纸透进来,映着窗边的两道身形,在地上投下影子。
孟元元手指下意识蜷了下,一时未反应上来贺勘要做什么。就见他细长的手指撩开她的袖口,随即眉间皱了下。
她的手很凉,有一种冰晶一样的清透感,又很软,一用力会捏碎般。白皙的小臂上,此时显出一圈浅红色的攥痕,已经开始发肿,是方才秦尤狠力拉拽而留下的。
白玉一样的小臂,那痕迹着实有些触目惊心,这还是伤痕未全部表出来。
“很疼?”贺勘问,腰身弯了几分,更看清那处伤痕。
两人极少离这样近,他低下的额头几乎要碰触上她的,浅淡的光线将两人线条柔和的萦绕。
“嗯?”孟元元仰脸,对上那双总是清淡的双眸。
下一瞬,他的手指在她手臂上点了下。感受到那一点碰触,她身子一僵,随即将自己的手臂往后抽离。
“嘶。”手臂扯得发疼,孟元元忍不住吸了一气。
手腕还握在贺勘手中,他眼皮轻掀,瞅去她的脸上,后面轻轻松了手。定然是很疼的罢,女儿家的筋骨总是娇弱。
他手里攸地一空,手臂还托在原处,本还想出口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不知为何,就刚才她的举动,竟让他感觉到一丝排斥。
“涂些药罢。”他松开另只手,掌心里躺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孟元元往后退了步,浅浅道声:“谢公子。”
她的手指伸过去,轻巧的从他掌心捏走了药瓶。适才慌乱中不觉,如今着手臂的确是火辣辣的疼,秦尤对她可真是下了狠手。
又是一阵沉默。
贺勘轻咳了声,开口:“这件事,我会让人处理妥帖。”
这句话他先前也说过,只是没放心上,后来事情多也就忘了。如今看来是他错了,这秦尤还不知将秦家的那点基业糟蹋剩下多少?那可是秦父一辈子的打拼。
他该信她的。
闻言,孟元元只淡淡嗯了声。秦家的事,她不会去管,她只是按照秦母的嘱托,照顾好秦淑慧。
“那张婚书?”她开口,声音中难掩的轻颤。
贺勘习惯的后背手,试到了袖中的那纸婚书。想起前日,她与他说的放妻书。
当时他觉得她是胡闹,如今看来她只是想自救,认为脱离秦家,秦尤就无权将她抵掉。她之所以这样做,有害怕的原因,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心中也认为,他不会认她罢。
“过几日罢。”他道。
孟元元有些摸不清他这话的意思,现在也不好过多追问。心中生出疲惫,想着快些离开。
现在的她,不管是心力还是体力都有些撑不住,很是需要平复一下。
“这样的话,公子忙罢。”孟元元对人颔首,算是药瓶的感谢。
贺勘看她,唇角抿成直线:“我送你回去。”
“我想坐一会儿。”孟元元轻摇头,算是委婉拒绝。
“那,”贺勘话音一顿,“我晚些时候去找你。”
心中轻叹一声,他转身离开了暖阁。
推门时,他不禁回了下头,看见那片柔弱的身影似乎晃了晃,要倒下一般,再定睛一看,又好像没有。
剩下孟元元自己一人,她疲累的坐去凳子上,没有人在,她也就不去强撑着早就无力的双腿。她的心里,远不比面上那样平静。
于贺家这样的门第,自然不会明白她刚才的抗争,赢了就是生路,输了就是无尽的黑暗。
她想拔开药瓶的塞子,可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没成功,还差点从手里滑落。
咕噜噜,药瓶还是滚到了桌几的另一头。孟元元喘着气,努力平复着自己。
至少,她现在摆脱秦尤了。以后慢慢走,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孟元元回轻云苑,是贺勘安排的婆子送回去的。一路上的平静,方才的闹剧丝毫没有破坏大宅的热闹,锣鼓依然。
轻云苑,秦淑慧已经等在院中,从蓝夫人口中得知,她哪里还顾得上用膳?慌忙跑了回来。
“大哥他怎能这样?”秦淑慧哭着抹眼泪儿,抽抽搭搭,“都把地卖了,还要卖人。”
逃出来的时候,心里不愿相信,如今亲耳证实,那种难过无以言表。
孟元元如今情绪稍稳,坐在自己床边,手里攥着药瓶:“别哭了,说说宴席上有什么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