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贵的药,救便是了。林父心中莫名有些郁结,叹了一口气。药开下了无数,不仅身上要上药,还要将其他的三碗煎成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闻着就苦的倒味,林婷儿看了一眼直接用胳膊捂住了鼻子:啧啧啧,这药我哥怎么可能喝的下去。林母端过药碗,又取了几颗糖过来坐在床边道:没事,娘慢慢给你喂,一口药一口糖,总能喝下去的。直接被留在护国公府的大夫那边屁股还没有坐定,闻言只能无奈起身过来道:夫人,这药不能乱配别的东西,要不然药效若是无了在下也无办法了。这种时代的药的确是苦了些,难喝了些,但对于林肃而言还是能接受的,倒是林母这娇惯的劲儿,林婷儿都怀疑他是双儿也不是没有道理。林母一时之间有些犹豫,看向趴着的林肃道:肃儿,要不忍忍,身体要紧。男子汉大丈夫喝个药,磨磨唧唧林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想他军中的汉子即使断了胳膊都能够咬住牙关一声不吭,儿子喝口药还要哄然而他的话被林母一眼给瞪了回去,八尺的汉子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现在却只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闷气。林母继续哄林肃:肃儿,听娘的话,把药喝了,喝了才能够好的快。林肃也是遇见过这样宠儿子的母亲的,应付起来不算为难:娘,你扶我起来,我自己喝。好好好,娘这就扶你起来。林母将碗递到了林婷儿手中,自己将林肃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生怕他有一点儿难受,等到林肃稍微趴起了些身体,林婷儿将碗递了过来。哥,你是腿受伤了,又不是手受伤了,不会还让我喂你吧。林婷儿说了一句。林母接过药碗,直接一巴掌拍上了她的后脑勺:大病的时候那是手脚无力的,你不懂。从小到大活蹦乱跳,打遍全城小子无敌手的林婷儿坐在了林父的一旁:爹,你看我娘。我不看,这家里我说了不算。林父小声道。林将军在外威风八面,到家里操持照样听夫人的话,况且养不教父之过,他怎么也无法逃脱责任的。娘,我自己喝。林肃端过药碗,直接闭气打算一饮而尽。一旁的林母却是格外的担心:你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把我儿子吓得都要自己喝药了。啧啧啧。林婷儿啧了两声。林父一张脸虎的更深了。林肃好险没有一口药呛出来,却是咳嗽了几声。林母本想说什么,听他咳嗽却是转过头连连拍着他的背道:喝慢点儿,别呛着。林肃深吸了一口气,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道:没事。肃儿真棒,都不用娘哄了。林母接过干净的药碗给他擦了擦嘴。林父看了一眼倒是觉得满意: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该如此行事大方才好,看来打板子还是有用养不教父之过,他打了板子,你这父亲倒好好的坐在这里,按我说,你也该挨上几下,体会一下儿子的苦才是。林母气不打一处来。林婷儿开口道:娘,我爹又不是没挨过军棍,他气起来连他自己都打,可打一百军棍不照样第二天骑马射箭,这招对他没用。你这混小子。林父一巴掌拍上了林婷儿的后脑勺。他那一巴掌即使收住力道也是极大的,林婷儿被拍了一下却是坐的稳稳当当,连个晃悠都没有。林肃深刻怀疑就是因为这个妹妹太虎了,太像男人了才让林母无处倾泻的母爱全部投注在了原身的身上,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因为混账总是会引来更多的关注,而乖巧不需要操心的那个完全就是被放养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林肃的伤却好的挺快,其速度和恢复让大夫都有些啧啧称奇,而在躺了两个月后,林肃到底可以下床了。林父本以为他要复健又要扭捏磨蹭,可林肃却是自己扶着墙面慢慢前行,便是有些许疼痛也未曾中途叫苦叫累。哥这次被打了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林婷儿看着林肃复健道。鬼门关上闯一圈,有些事情也就能想通了,林父既是欣慰,也是叹气。若是早能改好,谁家父母希望自己的儿子在鬼门关闯一圈才能够学好。林肃复健的速度很快,不过十几日的功夫自己一个人行走也没有半分问题的时候,直接沐浴更衣,穿了一身素服带着人便出了门。两个月前护国公独子被打了军棍,在鬼门关上踏了一脚,好险才救回来的事情在西南城中也是传遍了的事情。护国公驻守西南之地,免这里的百姓被贼寇侵扰,劳苦功高,偏偏独子混账,是这城中出了名的纨绔,虽不至于欺男霸女,却也是让人听之摇头,只感慨这护国公英雄一世,却是教出了这么一个混账儿子。林肃欺辱新进军营的新兵之事本是引的很多人不满,只恨不得将这纨绔打死才好,可那军棍真的落下,听说这纨绔九死一生,护国公府都要挂白帆的时候很多人又觉得这混蛋罪不至死。人生四大苦,丧子之事绝非一般父母能够接受,护国公只有一子一女,若是丧了,也是悲苦。此事褒贬不一,但看在护国公的份上,城中百姓总是对林肃多了一分宽容。但这不代表看见这纨绔出来的时候不忌惮。这才两个多月,看起来倒像是没事了,不会之前的军棍是骗人的吧。满城的大夫,又有上好的药,没看护国公府都急疯了,想来当时伤重。受罚之时可是在军营,多少将士看着呢,当时据说血流了一地,脸直接白了,听起来很是吓人,你没看那步子还是迟疑的很呢。那他刚刚好就出门,是要去哪里?不会是要打击报复吧?若真是如此,只怕又要被打了西南之地民风婉约,百姓便是议论也是远远看上两眼,没人想去招惹他。林肃一路前行,侍从跟随在其后,看着他前往的方向道:少爷,您这是打算去哪里?跟着便是。林肃说道。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打听清楚欺辱的士兵家中在何处,今日刚好轮到那人休沐,该有的歉意必须要奉上。若能人人夸赞,原身又哪里愿意在这西南城中被人唾骂厌恶,只是他无习武之天赋,也受不得那份苦,不似妹妹那般从小摸爬滚打惯了的,文才又不显,母亲虽是疼爱,可是两厢对比,从父亲那里得来的几乎都是训斥。护国公军务繁忙,时不时便要亲自领兵出战,家中事务都是林母一手操持,女儿当小子养,时不时便带去了军中受训,打骂两句都是随意,原身却是身体孱弱,不与林父亲近。林父甚少归家,见面的时间可能都是训斥,有人或许能够以此上近,原身却是有些自暴自弃,既然人人皆觉得他是纨绔,便做个纨绔,如此放任之下,到底犯在了林父的忌讳上。对于将军而言,家国之事往往胜过一家之事,才能够护佑无数百姓安居乐业,这是职责所在,但原身心底的愿望,作为他身体的继承者,总要帮他满足一二。西南之城非皇城,城中并非处处都是青砖红瓦之户,除了那护城的城墙,城中土石堆砌的房子当真不少。那新兵家在城南,这一处屋舍林立,看着倒像是一处村落,林肃过去的时候那本来忙着屋里屋外的人皆是看了过来,人多眼杂,难免有人认出他来。那是护国公家的公子!他怎么来了?今日王威可回来了?据说是被打的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这可是来报复的?这可怎么是好,快,快去通知王家,还是避一避为好。该叫将军将这混不吝的抓回去才是。林肃已然看到了有标志的那家,却被数位男子拎着锤头拦在了面前。你来做什么?一人问道。他一身粗布衣衫,虽是拿着家伙,却在林肃靠近时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免得挨着他。民不与官斗,若是贸然伤了官家人,只怕一家人都要遭殃,可作为男人又不能让这纨绔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你们想干什么?跟随在林肃身后的侍卫拔出了一截刀。即使少爷是个纨绔,却也不能随意被人伤了。因为这个举动,那几人更是认为林肃是来找茬的,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把刀收回去。林肃吩咐着身后的侍卫道。少爷一位侍卫皱眉道,他们若是伤了您,我等无法向将军交代。无事,收回去。林肃看了他一眼。那侍卫低下头应是,几个侍卫纷纷收刀,林肃看着那几人并拢双手做了一揖道:诸位不必担心,林某不是来找麻烦的。他若是以势压人几人自是不怕他,可他行文士之礼,却是让那几人有些手足无措。行礼之事多用于文人武士之间,平辈之间或是下级向上级行礼,即便护国公的公子并无官爵在身,可是只要他活的好好的,便是护国公府的世子,未来也是要承袭国公之位的。如此身份给他们行礼,倒是让他们皆是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你是来干什么的?一人放下了锄头问道。林肃面色羞愧:之前林某言语有失,纵容恶仆欺辱兵士,父亲教导将士流血牺牲护卫百姓,不该被如此欺辱,林某食百姓之禄,被将士庇佑才能如此安乐,病中思虑,每每想来都觉得羞愧异常,故而伤势初好便想来表达歉意。当真?一汉子问道,你因为王威被打,难道没有怀恨在心?林某敢对天发誓此次确实诚意而来,不曾有半分怀恨在心,若有违誓,当不得好死,死后无人收尸。林肃说道。人们信奉神明,传言双儿便是因为两男子因无不能子嗣被父母拆散,双双殉情后感动上苍而出现的,双儿的出现也让萧国本是不高的生育率拔高了一筹,因而生育能力强的双儿倍受追捧和呵护。举头三尺有神明,誓言一事自然不可随意说出口,这般的誓言可以说是相当的恶毒,连之前询问之人也是十分的惊讶。他们互看了几眼,看着林肃道:那我等随同你前去也可?自然,若是诸位能够做个见证,也免得让他人觉得林某当真心怀恶意。林肃说道。他如此坦诚,倒让那几人放下了心神给他让开了路,林肃到了那家门前一着盔甲的小兵正守在门前,目露谨慎的看着他。林肃拱手,直接躬身行大礼:那日言语有失,还望原谅则个。他如此大礼,王威本来握在刀上的手顿了一下:你不必如此,不过是几句冲撞,将军已然罚过,我心服口服。那你娘的病可好了?林肃问道。王威此人入伍乃是家中老母生病,只凭长工买不到那些药材,好容易得了银钱,却被原身打翻了药材,病中之人停一日的药都会相当难过,这才是引人气愤之事。将军两月前已经派人来看过母亲,给了银子,母亲如今好多了。王威说道,你回去吧,将军处事公道,我不记恨你。将军军务繁忙,哪儿考虑得了那么多,分明是我们少爷醒了以后叫了大夫来的。林肃身后跟随的侍从说道。多嘴。林肃转头勒令道。原身当日欺辱的缘由经过林肃自然记得,孝子之心自当成全,若真是让王威的母亲出了什么事,原身这脏水怎么都洗不清了。但既是做了弥补之事,也不能让人让人不知,他卧病在床,一应之事都是由身边侍从去做的,为此林父还颇有称赞,本来打算送过来的慰问也让他一应送过来了。当真?王威面色一变,你莫要骗我,那人分明说的是奉将军的命。少爷吩咐之事都是我做的,将军若是派人,自然是派兵士前来,岂会是家中奴仆,我家少爷不过是怕你知道是他送来的不收罢了。那侍从说道,你可认得安佟?他说了这个名字,王威愣了一下,看向了林肃有几分欲言又止:在下以为是将军,没想到是少爷,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您该我道歉才是,你母亲无事就好,我今日来是想表那日歉意,再来探望一二。林肃说道,可否让我进去喝一杯茶水?您请。王威让过了身子,开门的时候却是手中一顿。土石做的房子墙角低矮,院中也皆是泥土,因为雨水曾经冲刷又留了些坑洼脚印,除了这些便也只有一方石墨,一个破旧的驴棚,看起来空荡荡的,即便林肃一身素服,看起来也与这里有几分格格不入。家中贫苦,还请少爷不要介意。王威脸上有些微微的窘迫。不会。林肃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驴棚道,这棚中的驴子也是因为你母亲而卖掉了?嗯。王威请他入内。屋内有些黑暗,桌椅也皆是粗木所制,只不过被磨的光滑,并无倒刺棱角,屋内虽有些不透气的沉闷感,倒也干净。王威拿了几只碗放在了桌上,烧了热水倒上:家中并无多谢。林肃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说道。连驴子都卖了,那磨盘上也积了不少的灰尘,家中着实清贫,这样人家吃饭都很困难,又哪有其他的钱去买什么茶叶。林肃喝了两口水,倒未见嫌弃之意,王威到此时才是真的相信他是真诚来致歉的。你母亲如何?林肃询问道。母亲有病在身不能受风,只怕不能出来见客。王威看着他说道。我能去看看么?林肃问道。少爷,您的病也没有好,当心过了病气。一旁的侍从说道。王威面色微变,林肃看着他道:我这病并不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