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里面的动静,脚步放得很慢。
不出意外,他还没走远,就听到拳肉相击的声音,伴随着重重的痛哼声。
狱警放心里,加快脚步开溜。
路菲丢开拐杖,将贺峥拎起来,一拳砸在他肚子上,贺峥肚子一阵痉挛,疼得当即跪在了地上。
路菲怒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外面那么多人被你所伤,就因为你的一时兴起,随心所欲,你现在在这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贺峥缓了口气,身子微微动了动,他拉住路菲的裤腿,哑声说:“什么时候开庭?”
路菲没好气道:“一个月后,怎么了?”
贺峥缓缓道:“路菲,你杀了我吧。”
路菲身子微顿,“你说什么?”
贺峥眼眶猩红,指着自己胸口处说:“我,这里,很痛......”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的肆意妄为,伤害了诺格纳,伤害了那么多人,还连累了你......”
“可是我等不到审判了。”
“我原来一直以为,我还有机会,还有机会能挽回他,我可以等把这边一切都安顿好,再去找他,可是咳咳咳......”贺峥说得太过激动,牵动着伤口撕裂般地疼,他缓了下,又说:“可是我现在才知道,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比我认为的更重要,甚至......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与他相比。”
“没有他的人生,真的、毫无意义......”
路菲皱眉,蹲下身看着他,“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贺峥一个人走了太久,也孤独太久,他怕他想做的事崩溃在半途,也怕旁人觉得他异想天开,不理解,甚至反对他,所以,即使是和他合作的诺格纳,也不知道贺峥想要夺得更多的权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沉闷太久,快要将自己窒息了,此时此刻,他功败垂成,也痛失所爱,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了,也像是想要倾诉和发泄。
他将自己所想都告诉了路菲。
“很可笑对吧,我一个alpha,却一直想要为omega争取更多的公平,想要修改延续几百年的律法,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婚姻和自己喜欢的人......”
“不。”
“不是这样的。”
贺峥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抬头看他。
“谁说写进课本律法里的东西就完全正确,这几百年来,这些东西不是一直在修整改变吗?只是涉及到性别保护上,因为当权者多是处于强势地位的alpha,所以omega的话语权并不重,涉及这方面的修改自然不多。”
“但是,”路菲冷嗤道,“你也把我想得太古板了。”
“虽然我并没有你那么大的志向,也没有跟你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是贺峥,我并不是不能理解你。”
贺峥心头巨震,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路菲又拎着他的衣领说:“但是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
虽然路菲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但是对于是非观念以及联邦的一些社会问题,他也并不是一无所觉。
就算他一早就知道贺峥想要做什么,他最多也就只会惊讶一瞬,而后也不会对他带有什么异样的眼色。
只是他有些担忧和生气,担忧是因为现在联邦都掌握在一群位高权重的人手中,他们基本都是alpha,对于这些问题,就是心里知道,也不会愿意去做太多改变,因为按照联邦律法来说,很多东西都是从alpha的利益,以及培育优质新生儿的角度出发,说得好听点,这些都是关乎联邦命运的大事。
就算贺峥是s级a,但是作为一个远远接触不到那个地位的普通人来说,想要改变他们心中固有的观念,让他们为omega权益让出更多保障,这无异于是异想天开。
他担忧贺峥并不能完美解决这些问题,而且很可能玩火自.焚。
而生气则是因为好友居然瞒了他这么多年,他对他的想法竟然一无所知。
贺峥垂下眸子,颓然道:“谢谢......”
原来,一直是他太过自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孤独前行,一直以为只有当同为alpha的人能够对切身体会时,才能理解他。
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会反思,能拥有情感,去体会并且关心别人的感情。
而他,也不是一匹孤狼。
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明白得太晚,他一意孤行,甚至将姜逸给害死了。
他口口声声说着要为omega争取平等自由的权力,可是他却亲手害死了自己的omega......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这样的话放在以前他或许觉得有些可笑,但是现在他却能真切感受到一个事实。
没有姜逸,他再也不能算个完整的人了。
“喂,你难道就打算这样轻言放弃吗?”路菲说。
“我现在能做什么?”贺峥自嘲一笑,“姜逸都不在了,我又即将要接受审判......”
这次,他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谁说他不在了?”
贺峥僵着身,缓缓抬头看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欣喜。
他生怕自己听错了,小心询问道:“你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