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竟然死在了昔日同门师弟手中。凤凰满头满脸都是血。三人才一收剑,魔君就缓缓倒了下去,双膝跪地,正对着慕仙尊尸首的位置。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痛快,望着魔君的尸体,愣了很久很久。直到林知意摸索着抱住慕仙尊的尸首,失声唤着:师尊,师尊他才如梦初醒,丢了剑折身去寻师尊。一把将那尸体抱住,头脸都深深埋在尸首怀里,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滚落下来,掷地有声。阮星阑喘着粗气,攥着长剑的手都在不停发抖,浑身浴血,神似修罗。望着眼前残存的仙门百家,以额间朱砂印为引,以血为誓,不带任何一丝感情道:我以慕仙尊之道侣的身份宣誓,从今日起,解放整个修真界的炉鼎,若谁敢不从,定、杀、不、饶!话音未落,抬手将掌心处悬浮的陀螺送至天际。登时化作万千道光束,嗖嗖往四面八方窜去。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炉鼎破开枷锁,恢复灵力,重获新生。待做完这一切,周身的灵力已经虚弱至透明起来,那额上的朱砂印也在此刻逐渐褪去。阮星阑挣扎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望向头顶虚空,喃喃自语: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了,天道此刻不现身,还等何时?似乎听见了他的召唤,头顶裂开的大窟窿中,涌出了极盛的金光。自里面飘出一道白影来。不染纤尘,风姿卓越。仍旧白衣墨发,天人之姿。师尊凤凰愣愣地抬眸望去,痴痴地盯着来人。就连林知意都受到指引一般,抬头望去。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解救了天下所有的炉鼎。阮星阑灵力枯竭得厉害,在虚空中摇摇欲坠,挣扎着道,天道,你曾经说过的,此间的慕千秋只是你在人间的化身,慕千秋如今身死道消,你便能再度问世。天道颌首:不错,你做的很好。有你坐镇,可保人间泰平。你可想离开此地?本座可助你离开。阮星阑却摇了摇头。其实,回不回家,当不当首富的儿子,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没有慕千秋的地方,哪怕是世外桃源,也不过尔尔。很快,阮星阑就道:我不想回家了,永远都不会再提回家二字。可回家是你一直以来心底最期望的。我只要师尊一人。可他已经舍身取义,魂飞魄散。他的命盘如此,此间再无慕千秋。天道喟叹一声,用那种悲天悯人的目光望着他,阮星阑,他临死前同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阮星阑点头:记得,师尊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他点了点自己的胸膛,与天道四目相对,毫不卑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与他早就结为了道侣,我这里装着他,身体记得他。他若永不回来,你该如何?等!永不回来。那就永远等!一直等,等到天荒地老,等到我白了头发,弯了脊梁,昏了双眼一直到我死。值得么?阮星阑仰天大笑,等笑够了,他才一字一顿道:为他,无论怎样都值得!天道:你可知,你强行使用神物,已经犯了天规,按错当天诛。诛便诛罢,我本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贱命一条,无甚牵挂!天道竟一时无言。阮星阑又道:为一人,虽百死不悔。我本就孤魂野鬼,超出六界,还怕颠覆不了这小小乾坤?天道听罢,倏忽微微笑了起来,低眸望他,曲指一弹,喟叹一声:后生狂妄。前辈过奖!灵力稀薄,他坚持不住了,被天道轻弹一下,索性碰个瓷,整个人一歪,从虚空跌落。耳边呼呼的大风,刮得耳膜生疼。他想,就这样也好。看看天道急不急,还装不装逼了。在即将触地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将他圈在怀中。入目便是天道惊慌失措的脸,他斥道:你做什么?你可知自万丈高空中跌落,会将你生生摔成肉泥!知道!既然知道,你怎么还敢其余的话,阮星阑不允许他再说下去,猛扑过去,双手圈住天道的脖颈,不由分说吻了上去。周围众人宛如当场遭受雷击,各个呆若木鸡。就见凤凰都站了起来,呆愣愣地望着两人。开阳捣了捣摇光的胳膊,结结巴巴道:师弟,你你快打我一下,那人是慕仙尊吧?阮公子与慕仙尊竟然竟然说不出口,竟然在□□,朗朗乾坤之下,公然做出这种事情!摇光竟还颇有几分欣慰地道:幸而慕仙尊回来了。凤凰双眸紧阖,满脸疲倦道:阮星阑的师尊回来了,可我的师尊再也回不来了。慕仙尊的尸首逐渐化作了原型,竟是一株通体雪白,晶莹剔透的白莲。凤凰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像是对待极为珍贵的宝物,转身离去。林知意眼窝里涌出更多的鲜血,身侧很快就围了一圈人。是你救了我们!你是人神之子的大恩人!神道终于再度降世,我们终于能修神道了!你别走行吗?小六拉扯着林知意的衣袖,满脸期盼地望着他,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是我们的大恩人,你留下来保护我们,好不好?林知意一阵怅然若失。神道在其头顶若隐若现,倏忽一下,钻进了他的身体里。是啊,他是人神之子的恩人,可却是天衍剑宗的罪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偿还了。如今神道入体,只要勤加修行,来日也许能跻身上界。师尊,这里人太多,我们私奔吧?私私奔?阮星阑面色绯红,小声咬着耳朵,我的灵力枯竭得厉害,实在走不动了。天道愣然,声音沙哑,鬼使神差地道了个好字。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飞身就走。开阳和摇光看得一愣一愣的,望着眼前的尸山血海,呆若木鸡。他们都走了,这些不会是丢给我们处理吧?开阳问道。看样子是这样了。摇光满脸沉痛,死了这么多人看来,修真界很快又要广收门徒了。开阳长叹口气:只盼不要再有任何腥风血雨了。一径逃离邬凰山。阮星阑带着天道私奔了。将所有的一切通通甩至身后。不管了,不问了,也不玩了。灵力枯竭得太过厉害,四肢百骸都在叫嚣。整个人窝在天道怀中,就靠一口气吊着。天道很怕他一命呜呼,也不敢走太远。私奔到了邬衣镇。随意寻了一家客栈落脚。掌柜划拉着算盘,一见二人回来,立马兴冲冲地道:您二位总算回来了,我就说嘛,像你们二位修道大老爷,怎么可能差我几个房钱你们这是?蓦然瞧清楚阮星阑身上鲜血淋漓,掌柜脚下一软,往后跌去,失声尖叫:血,好多血!二位莫不是上邬凰山,寻灵器了?这是怎么弄伤的?没事吧,这这这天道本就与慕千秋模样一般无二,掌柜自是不知,慌里慌张地问。天道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道:开间上房。阮星阑顺势往他怀里一缩,故作娇羞地双手捂脸。嘴里咿咿呀呀:丢死人了,好害羞哦,好害羞!天道:掌柜满目惊悚:一间?天道点头。掌柜又问:真的一间?嗯,再打桶热水,加些活血化瘀的药材。阮星阑又很合事宜地哎呦一声,单手扶老腰。掌柜满脸惨不忍睹道:不过二位爷,晚上动作轻点,小店庙小,东西不禁折腾的。前几日我上去一瞧,好家伙!把隔间都拆了,床板不行的,那床板贵阮星阑嫌掌柜啰哩啰嗦,欲掏点银钱塞他的嘴。可灵力枯竭得厉害,压根打不开乾坤袋。于是乎,那双贼爪就往天道身上摸索。天道的身子绷得紧紧的,目光灼灼地低头看他:做什么?当然是找银子啊!阮星阑理直气壮起来,言之凿凿地告诉他,没钱睡柴房,有钱睡上房。有银子没?没。掌柜一听,居然没银子。登时变了脸,伸手一指门外,皮笑肉不笑道:有银子是大爷,没银子就是穷光蛋!二位,出门右拐,请!等两个人站在了客栈门口,冷风嗖嗖得吹。阮星阑看着天道铁青的脸,极其善解人意地安慰他:别生气,凡夫俗子就是这么现实。天道不理,兀自绷着脸。怎么,生气了?少年抬眸望他,从旁笑问,真的生气了?天道仍旧不理。阮星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摇头晃脑道:你看,我也并非全然是个财迷。有钱大鱼大肉,没钱吃糠咽菜,只要身边是你,我都不嫌。天道冷飕飕道:当初在幻境里,你曾捅了本座一剑。为了慕千秋,你能弑夫,连孩子都可以不要。可是九九归一,慕千秋就是你,你就是慕千秋啊。是又如何,那一剑你终究捅了。阮星阑心想,当神仙的,气量怎么这么小,半点开不起玩笑的。连自己的醋都要吃,这算哪门子事?想了想,他凑上前,附在天道耳边,咬着耳朵:那我给你个机会啊,答对了,晚上就让你捅回来。天道被温热的气息吹得耳垂通红,侧着头,轻嗯了一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鸳鸯交颈,颠鸾倒凤。猜一谜语。阮星阑举起两根手指,笑容满面道,两个字,野什么?天道不解其意,满目疑惑地望着他。见怀里少年笑得实在促狭,面容明朗干净,笑容温暖灿烂,竟也跟着笑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笑,堕入欲|海,一吻红尘。276、师尊才是真绝色(一)带着师尊的遗体, 从邬凰山千里迢迢赶回了天衍剑宗。路见欢马不停蹄,将那朵白莲养在了瑶光殿外的一方莲池中。这方莲池是整座天衍山,灵气最为浓郁之地。也许调养生息个千年, 万年,师尊还会再度回来。邬凰山发生的事情,根本瞒不住。消息宛如星火般,火速在修真界燎原了。那夜他提前离开, 并不知阮星阑与慕千秋的去向。路见欢独自在瑶光殿外, 等了七天七夜,仍旧未见任何人回来。他便知晓了, 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总是觉得,私自将上一个师尊养在瑶光殿, 须得经过这一个师尊的同意。遂一直等,一直等, 等了很久很久,师尊就是不回来。阮星阑也不回来了, 两个人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再也没出现在他的面前。听闻,林知意如今神道在手, 厉害地不得了, 从邬凰山为界, 直接占据了北荒。如今在邬凰山建立了一座神观, 里头的神像立的就是林知意。林知意成了人神之子的守护神,但他也是修真界的罪人,遂舍弃肉身,附身神像,永生永世守在神观之中, 不得再离开神观半步。路见欢得知此事时,心里空落落的。终究什么都没了,什么也没留住。小叮铛是阮星阑的灵宠,近日总粘着他,胖嘟嘟的身子一如当初,还有越来越胖的趋势。围着他嘎嘎嘎地叫个不停。路见欢便知道,它是想念阮星阑了。连鹤都知道想人,他这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却连个想字都不敢说。修真界如今太平无事 多亏神道问世,无人再敢动人神之子分毫,也多亏阮星阑当日威慑,如今再也无人玩弄炉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