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半句话陡然没了声音。
月奴国主似乎连自己都很讶异为什么突然间说不了话了,撑着厚厚的四层下巴低头去看
却看到自己脖颈大动脉上一道喷涌而起的血色。
被划开了气管的月奴国主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肥硕的身躯狼狈不堪的重重倒地,止不住的血源源不绝,像是迫不及待的向外流淌。
那猩红色的血蔓延的迅速,很快汇聚在早已血污一片的大殿前,再分不清明。
一时间,三军悄无声息。
只有那携着一把寒芒的人,转眼以一个人类身体几乎无法做到的扭曲弧度,将站在国主旁,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大王子一把拽了过来
只顷刻间,那把刚刚要了月奴国主性命的匕首便架在了大王子颈上。
一道穿着月奴兵甲的身影从大王子身后不慌不忙的探出身来,将头上遮住脸的盔甲卸下,随意一抛,薄薄的唇弯出一个带着杀意的弧度。
那人身形单薄,有着一张极为精致的面容,左眼下的泪痣在月光中有种近乎妖异的色彩。
手中的匕首在大王子脖颈间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诸鹤抬眸,脸上甚至还沾着刚刚亲手匕杀月奴国主所溅的鲜血,肆意的目光却朝对面阵前的楼苍遥遥望去。
他轻佻的吹了声口哨,朗声笑道:豁,真是紧急关头本王来的如何,救命之恩,楼将军要不要以身相许啊?
第16章
天边泛起一片朦胧的白雾,稀薄的晨光从广阔无垠的戈壁尽头缓慢延展。
帐内盆盆被血染透的水端出来,气氛凝重。
诸鹤打了个十分浮夸的哈欠,伸爪子戳了身旁的楼苍一下:好了,别苦大仇深的,少了条胳膊,总不是没命了。
是那个娃娃脸的副将。
楼苍看着帐内,沉声道:是我的责任。
这倒是。
诸鹤真诚道,要不是你傻逼,本王也不会损失这么多将士了。
楼苍:
诸鹤丝毫没觉得自己在雪上加霜,自认慈祥温柔,继续道:犯了错,不想接受后果,世上哪这么好的事啊?大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别有第二次就成了。
楼苍:
没等楼苍说话,一个士兵匆匆跑了过来。
他先是向楼苍行礼,停了停,朝诸鹤也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将军,月奴大王子现已关押,后续该如何处理,是否要送回燕都入狱?
回燕都?
诸鹤道:本王一路把他从月奴弄回来已经很费劲了。回燕都岂不是还要吃本王一路大米,不行,坚决不行。
士兵:
楼苍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诸鹤的脑回路,并没生气,而是开口问道:摄政王有何想法?
诸鹤道:还用问?杀了。
士兵偷偷瞅了将军的神色,不确定道:摄政王,这是不是不太好?
诸鹤疑惑:他父王死在我手上。不斩草除根,难道指望他以德报怨?人带过来,本王刚好给温副将军冲冲晦气。
士兵:
楼苍示意士兵不用再说:摄政王说的有理,月奴正值群龙无首,留下此患颇多。
他停顿片刻,转身对诸鹤道:这次不劳摄政王动手,末将会亲自解决。
楼苍走进自己曾经的主将大帐中时,诸鹤正在用晚膳。
他身边是端着牛乳茶的德庄,木炭上的烤肉滋滋冒着油,一口牛乳茶配一片辣烤五花肉,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满帐都是食物的芬芳。
牛乳茶是南疆特产,当地老百姓总会时不时送些过来,只是军中将士都不爱这种甜腻腻的饮品,经常放到坏了也喝不完。
诸鹤却很喜欢,每天都能喝个两三杯,以一人之力大大提升了营内牛乳茶的消耗量。
楼苍已经卸了银甲,一身玄衣走到桌边,开口道:摄政王,温丛明醒了,只是暂时无法下床。托末将前来向您表达谢意。
那娃娃脸副将的名字倒挺正经。
诸鹤蘸料碗的动作一停:哦楼将军昨夜不是拒绝了对本王以身相许,那想怎么谢过本王啊?
楼苍蹙了下眉,冷道:还请王爷勿要玩笑。
诸鹤幽幽叹了口气:本王对将军一片脉脉丹心,将军却如此敷衍于我。行吧,本王收到你的谢意了,你出去吧。
楼苍没有走,幽沉的目光看了诸鹤半晌:我已将昨夜伤亡情况清点完毕,士兵重新归整,摄政王是否要同末将一并去巡营?
诸鹤:
诸鹤深吸口气:不。
楼苍:为何?
诸鹤把手中的筷子一撂: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本王身金肉贵,才冒死救你们于水火,万分辛苦。今日你就要拉着本王做那风餐露宿的苦差事!本王瞧着你就没半点良心,本王不去!
楼苍:
楼苍沉默半晌:是我唐突了。
呵,男人。
诸鹤觉得自己好胃口都被搅没了大半,于是一口吸了大半杯牛乳茶:这南疆待着忒没意思,本王明日要回燕都。
楼苍愣了下:摄政王觉得无趣?
诸鹤懒懒散散的抬眼:放眼望去全是大老爷们,吃喝除了牛乳茶一无是处,楼将军又不放本王出去找老百姓玩。怎么,本王说明日要走,楼将军还想拦着?
楼苍一脸寒意,没有说话。
诸鹤估摸他八成又在忧心自己回去骚扰小太子。
当然,自己本身也是这么打算的。
从不心虚的诸鹤发出理直气壮的声音:本王前来南疆已近三月,够意思了。明日返回燕都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帐内沉默良久。
最终楼苍冷着脸转身走了。
眼瞧着人出了大帐,诸鹤又美滋滋的吃了几片烤肉,才对德庄道:等等你去通知喀颜尔一声,本王准备带她一起回燕都。
淡淡的血腥味还隐约能嗅得到。
楼苍接过士兵递来的热巾,本想替床上的人擦擦额上疼出的汗,却在半路便被拿了过去。
温丛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里逃生的苍白味道,断臂的疼痛在夜深人静时渐渐涌了上来。
他哆嗦了两下,完好的右手强撑着抹了把脸,娃娃脸勉强挤出个笑:将军,没事。这不还有一条胳膊呢,以后一样上阵杀敌。
楼苍眉宇锁得很紧:怪我么?
温丛明道:要怪也是怪月奴那龟孙阴阳两面人呼,真疼。说起来,这次属下捡回一条命,多亏那离王了,也不知道他如何看穿的月奴奸计。
离王是诸鹤摄政前的称讳。
军中士兵多数不满诸鹤以暴政摄权,私下称呼并不尊敬。
楼苍换了条汗巾,开口道:他看出喀颜尔时常注意木筝神情,二人关系不似主仆,因此加以试探,得出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