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每个月能拿到一百枚铜币,对平民来说非常有吸引力,毕竟一个壮年男性去干体力活,一个月的收入也就在五十枚铜币上下。
但当兵是有风险的,一旦遇到危机,他们得用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去拼一条生路出来。
只是刚当了两个月兵的比尔没想到战争会来得这样快。
他站在人群中,顶着炎炎烈日,保持着一个姿势站立,额头的汗珠不停滴落,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下巴,然后落在石板上,迅速消失无踪。
身边的人也一样,他们又累又渴,却不敢抱怨一句。
训练当然是可怕的,但受过穷,饿过肚子的他们硬生生扛了下来。
没当兵之前,他们自己都要吃树皮啃草根,当兵之后,他们每天都能吃饱,隔一段时间还能吃到肉,挣的钱可以养活一家人,弟弟妹妹们不用被丢到野外让他们自生自灭,即便再苦,他们也能忍受下来。
然而这和之前的训话不同,士兵们看着他们的教官也严正以待,跟他们一起站在烈日下,表情严肃的看着木头搭建出的高台。
好像待会儿这里要来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些教官跟士兵们不同,他们都是被克莱斯特训过的,每一个都有着超乎常人的勇猛,打斗起来悍不畏死,似乎死不可怕,输了才可怕。
比尔抬起头,偷偷看了自己的教官一眼。
然后他咽了口唾沫,低下了头。
阿奇尔教官是所有教官里最严苛的人,他似乎没有人的感情,只知道战斗,和他练习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输了就会受重伤,还没等伤好完,又要被拖起来继续训练。
所以有时候不同队伍切磋的时候,阿奇尔训练的队伍总能赢。
不赢没办法,输了会很惨的。
比尔呼出一口气,他们这些在阿奇尔手里讨生活的士兵都很羡慕其他教官的队伍,虽然都很严苛,但没有阿奇尔这么丧心病狂。
然而让比尔奇怪的是,平时总一脸凶狠的阿奇尔这时候竟然收敛了表情,表现的像是一个普通士兵,他的眼神中还带着浓浓的恐惧和敬畏。
真不知道这次来训话的是哪个大人物,可能是领主大人?
比尔双目无神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士兵的后脑勺。
比尔不知道他们站了多久,终于在阳光逐渐衰弱,却还没有消失的时候,他们等待的人出现了,比尔的视力不是很好,他只能看见一个影影卓卓的身形,那是个看上去不算强壮的男人,没有夸张的肌肉和大块头,只看身形的话像是一位贵族。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拥有一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漆黑的长发,他身上那件黑色的袍子有流光闪烁,教官们的手背在背后,已经低下了头,士兵们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模仿着教官们的样子,谦卑的低下了头。
克莱斯特并不习惯给人训话,他除了在池晏面前以外,并不是个活泼的人。
此时克莱斯特看着台下的士兵们,他不得不承认,这群人族士兵比魔族像样多了,魔族穿的再怎么体面,不变成原型就没有气势,倒是可以靠脸吓退敌方。
士兵们目不斜视,他们被训成了条件反射,绝不敢违抗指令。
毕竟是克莱斯特亲手训出来的教官,挨打的次数多了,渐渐有了狼性。
克莱斯特也更愿意让他们变成狼,狼是群体动物,它们聚集在一起,便无往不利。
他不需要狼群里出现一只老虎。
敌人就要来了。克莱斯特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个人却都能听清。
克莱斯特忽然笑了笑:士兵的职责就是上战场,冲过去,砍下敌人的头就能活命,输了和逃跑,都只有死。
克莱斯特明明只是脸上带笑,但站在前排的士兵和教官们都被他那平淡却暗藏勃勃杀机的声音蛊惑了,他们抬起了头。
克莱斯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教官的脸,教官们抬头挺胸,向克莱斯特展示自己的强壮和凶悍。
克莱斯特:你们是刀,刀作用就是杀人。
士兵们全都抬头,紧盯着克莱斯特,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话,却叫他们忽然激动的不能自制。
是啊,他们是兵,是领主大人手上的刀,要砍向每一个面对着他们的敌人。
克莱斯特喊道:阿奇尔。
阿奇尔连忙出列,他一双眼睛猩红,喘着粗气,比其他人的反应都要大。
他训练了那么久,挨了那么多大,那么多次下不了床,似乎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这一刻。
克莱斯特看着阿奇尔。
阿奇尔不像人族,更像魔族,他骨子里流的是嗜战好杀的血。
克莱斯特:你领一队人,做先锋队。
阿奇尔单膝跪地,掷地有声地喊道:是!
先锋队是一把刀的刀尖,必须要直接刺向敌人的心脏,不能有片刻迟疑,还要有悍不畏死的勇气,阿奇尔是个疯子,他训练的士兵即便不是疯子,也快被他逼疯了。
安排好所有人的职位后,克莱斯特觉得无话可说如果是池晏,此刻应该正在长篇大论做动员工作,然而克莱斯特不是池晏,他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下去就是废话,于是他迈步离开了高台。
教官们摩拳擦掌,曾经只会耀武扬威,空有一身花架子的他们也迫不及待想试试自己现在的本事。
克莱斯特走后,教官们就领着士兵继续训练。
也有和教官关系好的士兵偷偷问:大人,刚刚那位大人是
明明看上去并不壮硕,但总给人一种十分凶残的感觉。
教官小声说:那位是克莱斯特大人,我们这些教官就是他训出来的。
士兵:啊
他还以为教官生来就是教官,没想到他们也有被训的时候。
教官想起被训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他摸了摸手臂,对士兵说:那时候我可比你们还惨。
士兵好歹只是累,他那时候是真的拿命在拼,每天挨揍,还没法休息,哪怕鼻青脸肿,吃饭的时候还要跟其他人抢肉。
幸好熬过来了
教官眼睛眯了眯。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要跟他们打起来。
奥特利城内。
年轻的士兵佝偻着腰,悄悄的跑进了一条小巷,他紧紧抱着肚子,一看就知道怀里藏着东西,他在小巷里东拐西拐,总算到达了目的地,挨着墙的简易木板箱里,正窝着三个小娃娃,听见有人来,娃娃们从木箱的小洞里往外看。
看到士兵的脸以后,他们才小心翼翼的走出木箱。
士兵把怀里的一块黑面包拿出来,这块不大的黑面包里混杂着很多麦麸和小石子,但这是现在非常珍贵的食物。
哥哥,你今晚回来睡吗?小男孩咽了口唾沫。
士兵笑道:不回来,我今晚有事要做,要是运气好,我们以后就不用饿肚子了。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一定会发现这个士兵有一张青涩的面孔,他可能还不到十四岁,四肢细瘦,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他把黑面包泡进木碗里,等泡软了才能吃,不然他们的牙齿根本咬不动这么硬的面包。
奥特利死气沉沉,街头上行走的都是士兵,说是士兵,其实就是城里领主和各家大势力养着的强盗团,然而他们在成为强盗之前也只是普通平民,可能许多人连架都没有打过,然而上面的人一声令下,他们就变成了人人恐惧的强盗。
年轻的士兵看着弟弟们把泡软的黑面包吃下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能吃就好,能吃就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