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贝尔夫人说:我带来的草药里就可以医治他们的疫病。
如果治好了,领地能多一层保护,如果没有治好,他们死了,也不影响什么。
她不是因为善心去帮助他们,只是觉得这样做,对池晏会有好处。
母亲活着的时候,她听从母亲的遗言,她遇到了陛下以后,就要听从陛下的命令。
陛下让她对领主忠心,她就会奉献自己的一切为池晏尽忠。
池晏觉得坎贝尔夫人说的有道理,如果瘟疫到来,他们手里能有治疗瘟疫的药物,就更安全。
就算他们这里偏僻,也还远远不到与世隔绝的地步,如果瘟疫越闹越大,他们也是躲不开的。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那对父子,正好给了坎贝尔夫人实验的机会。
但看在那对父子就快因此而死的份上,也不会让池晏觉得太违反人道主义。
池晏对坎贝尔点点头:那你去吧。
坎贝尔夫人向池晏行礼,然后去了存放她带来的草药的房间。
这天晚上,坎贝尔夫人和她的一对养子养女都没有睡觉,他们连夜挑选草药,按照不同的药物比例做出了几份药丸,药丸是深棕色的,闻起来是一股非常明显的苦臭味,里面有一剂草药,叫做臭叶,顾名思义就是很臭的叶子,但是它的作用很大。
坎贝尔夫人还记得,她小时候见过村子里有人被老鼠咬了,然后高烧不止。
她的母亲就是用臭叶把对方治好的。
但也因为这个,他们一家连夜就要离开村子,她还记得自己不解的问母亲:妈妈!你救了他!他是不会告发我们家的!
妈妈对她说:可丽亚,你要记得,永远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赌别人的良心,那样下场会很凄惨。
他们一家还是离开了,关于童年,坎贝尔夫人只记得他们一家永远都在不停的逃窜和奔波,但她的母亲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救人。
有一次他们救人的时候,被病人的家人带着圣院来抓捕,她的父亲为了掩护她们母女离开,死在了对方的刀下。
巫医带给坎贝尔童年的,只有无尽的恐慌和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以为她一生都不会碰这个。
没想到最终,她还是成了一名巫医。
黑。坎贝尔,把药丸分好,放到不同的盒子里去。
黑沉默着把不同比例的药丸装进盒子里去,白则在旁边继续研磨药粉。
第二天一大早,坎贝尔就带着其中一盒药丸走出了领地。
经过一晚的休息,吃过卡坨喝过水之后,父子俩看起来好了很多,他们一路流浪,根本没有好好吃过东西,都是找到什么吃什么,也幸亏野兽都跑进了树林深处,不然他们应该早就死在路上了。
手无寸铁的父子,还病病殃殃的,毫无抵抗能力。
坎贝尔蹲坐下去,她轻声说:不要问这是什么,如果想活下去,就按我说的做。
儿子连忙点头。
坎贝尔拿出木盒:这里面的药丸,你们每天天亮时吃一颗,天黑时吃一颗,懂吗?你们吃完这一盒的时候,我会再来。
儿子接过那个木盒,现在他的脑子全都被活命两个字占据,他已经完全记不起巫医是什么了。
池晏也观察着那对父子。
最开始的那盒药丸并没有让他们好起来。
但是延缓了他们的病症,父亲在儿子的掺扶下,已经能走上几步路了。
然后坎贝尔夫人又拿了一盒药丸给他们。
这盒药丸的见效很快,第三天他们就恢复的只比正常人看起来虚弱一些。
一周之后,他们已经能正常活动了。
坎贝尔夫人再次出去检查,证实他们已经全好了。
再又等了几天以后,池晏让他们进了领地。
被治好的人当然不能再放出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池晏是懂这个道理的,一旦人们发现他的领地里有治疗瘟疫的办法,那么无数绝望的人就回涌向这里,依他们现在力量,根本无法有序的治疗人数众多的瘟疫患者。
他会想办法把药方传出去,但必须是在不危及领地的前提下。
我觉得我的心越来越硬了。池晏对克莱斯特说,我以前看那些吃不饱的孩子都会流眼泪。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不爱吃饭,他妈就给他看非洲难民的照片,瘦成皮包骨的小孩趴跪在地上,身上爬满了苍蝇,不远处就有秃鹫在等着他死亡后用他的尸体果腹。
池晏当时很有同情心的流了眼泪,还对妈妈说:妈妈,你把这些吃的给那个小朋友吧。
然后被他妈狠狠揪了脸。
克莱斯特摸了摸池晏的脑袋:你做的没错。
如果换做他是池晏,他根本不会让人给那对父子食物,必死的人,何必吃东西?
克莱斯特发现,池晏总是会用很高的道德标准去要求自己,一旦达不到,池晏就会自责。
这可能是在圣院生活之后的后遗症。
那对父子在领地里住了下来,他们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对谁都友好的不行,吃东西也很省,会主动要求减少口粮。
儿子还进了纺织房,每天织布,找到了工作以后,这对父子就在这里扎了根。
坎贝尔夫人则是准备了很多药丸,这些药丸密封起来以后可以放很久。
天气不那么热的时候,她还会带着黑和白去附近寻找草药。
坎贝尔夫人这样的人是稀缺人才。
池晏庆幸她的到来,也庆幸自己之前接受了班尼迪克的邀请,去了他的领地。
不然克莱斯特和坎贝尔夫人也不能相认,坎贝尔夫人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池晏抓住克莱斯特的手,虔诚的在克莱斯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发自真心地说:你是我的福星,是老天爷看我可怜,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第64章
绕过前方的村子,安德鲁和几个祷师穿着破旧的衣服低头行走在被太阳炙烤的大地上, 安德鲁拿出水囊, 里面的水已经不多了,他们逃出来的时候圣院里挤满了人, 每个人期待着在圣院可以吃饱肚子,喝上水, 治好身上的病。
他们也确实把所有食物和水都拿了出来,但并没有什么用。
人太多了, 每天都有新的人挤进来, 偌大的圣院变成了人间地狱。
人们开始呕吐,发烧, 说胡话,最开始只有一两个人这样,慢慢的,发病的人越来越多,安德鲁害怕了,他是个聪明人,但并不能算是个虔诚的信徒,一个不怕死的人。
他向院长提议, 他们离开圣院,投奔到临近的圣院去, 食物和水都留着平民。
但院长没有答应,他要留在圣院里照顾这些人。
最后,安德鲁还是跟其他几个不想死的人一起走了。
刚出来的时候, 他们都很愧疚,但随着时间推移,愧疚被恐惧占据了。
他们一路走来,看到了很多染上瘟疫的人,哀嚎声,呼救声,以及最后死一般的寂静。
安德鲁只用嘴唇沾了一点水,然后把水囊递给了身边的人。
他们在当天下午,终于依靠双腿走到了临近的圣院,但他们却没有进去。
因为这座圣院门口,也已经躺满了身上长满脓疱,高烧发热,动弹不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