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去!”
神荼并不准备杀了眼前这个生魂,因为他也发现这个生魂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了,过不了多久怕是就要永远的留在地府了,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宴霁林并没有直接离开,反而道:“放了他!”
“谁?”神荼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人,道,“他吗?”
“啧,你便如此在乎此人?此人到底是你何人?”
宴霁林道:“他是我徒弟!”
神荼笑道:“怕不止是这个吧?”
宴霁林忽然脑海里一片空白,因为他的脑海里除了柳星舒是自己徒弟以外的记忆,竟然别无其他了。
他皱了皱眉,他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或者说能让他如此在意的人,绝不可能单单只是他徒弟!可是他想不起来为什么……
神荼看着手上的魂魄,见人闭着眼,便猜到了这怕是阎王的指示,更是不可能把这两个人给放出去了。
他调笑道:“看样子这下子对你来说怕也不是很重要啊……”
宴霁林惊恐地看着神荼手上的刀,慢慢地靠近柳星舒洁白的脖颈,吓得大喊道:“住手!”
神荼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给震开了,手上的刀也震到了地上,至于柳星舒自然也是摔在了地上。
神荼没有管地上的东西,反而饶有兴趣地看向宴霁林。
要知道地府里除非是阎王乐意,不然谁来都不能使用灵力,进了地府就如同凡人一般,不听话的直接搞的他魂飞魄散。
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这么有趣的画面的。
神荼没有再管地上的柳星舒,而是一步步向宴霁林走进,手上的刀飞快地旋转着。
宴霁林看着那仿若活了一般都刀,从地上飞起,又落回到神荼的手上疯狂的旋转着,心中一凝。
“你倒是有几分本事,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我这一招?”
说着,神荼便冲着宴霁林挥下一刀,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席卷而来。
宴霁林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但是那带起的风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
宴霁林甚至觉得自己的脊梁骨被从中截断了,身子一晃,摔在了地上。
他这时才发现,哪有什么觉得,明明就是神荼手中的刀正狠狠地插在自己的背上,从中截断。
神荼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可能被阎王放在鬼门,一放就是几百年。
更何况平日里鬼门根本就没有鬼敢过来,这也导致神荼无聊到了变态的地步。
比如说喜欢看人绝望的表情……
就如同现在,看着宴霁林茫然的模样,身后那庞大的刀看起来格外的“不合时宜”。
神荼的快乐就是摧毁美好的事物,不管是感情还是人……
他注意到宴霁林视线,从始至终都是停留在被自己摔在地上的那个人身上。
他忽然挑了挑眉,将柳星舒给拖了过来,笑弯了眉眼:“你是不是很再意这个人?”
“咳咳……”宴霁林下半身都没有了知觉,可听到神荼那不怀好意的声音,依旧强忍着疼痛,抬起了头,看了过去,“你想干什么?”
神荼长得其实一点都不可怕反而有点像那种温柔的大男孩一样,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当然如果他的眼神不那么疯狂的话,那就更像了。
“当然是……想看你痛苦的模样啊……”
神荼狂笑着将柳星舒扔到地上,一只脚踩上了他都胸膛上,一只手上握着刀,在空中比划着,嘴上自言自语:“该往哪里下手呢?”
宴霁林看着神荼的动作,只觉得浑身发冷,深入骨髓的冷。
“住手!”宴霁林跌在地上,使劲地往前爬,双手沾满了泥土,身上的红衣服也变得赃乱不堪。
一直都是光鲜亮丽,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宴霁林,生平第一次向别人低下了头。
“求你,放过他……”
若是柳星舒是清醒的,见到这样的宴霁林该有多心疼啊……
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的存在,在短短时日里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双眸暗淡的人。
可明明第一次见的时候,宴霁林高傲的就像只孔雀一样,美好又灿烂。
“放过他?可以啊……”神荼看着宴霁林,慢慢地眯起了眼,“你给我爬过来,我便考虑放过他,如何?”
宴霁林看向走远了的神荼,他不知道神荼这一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别无选择,只能应下:“好。”
宴霁林低垂着头,眉眼都隐在黑暗处,唇色苍白,他的手紧握成拳,可是最后却还是慢慢地散开,最后落到地上,缓缓地在地上摩擦着。
宴霁林用着手上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向神荼爬过去,身后俨然是一条血色的小溪,蜿蜒成河。
神荼看着宴霁林缓缓地爬到了自己的脚下,他缓缓地勾起了唇,嘲讽至极。
他随手就将柳星舒给扔了出去,手上的刀对准着宴霁林,他勾唇带笑道:“我可以放过他,但是我可没说要放过你……”
神荼厌倦了宴霁林的表演,又因为他的执着而稍微有了一点点的感动,便选择放过柳星舒。
可他不想放过宴霁林,便举起手上的刀,猛地向宴霁林扎去。
那一瞬间,神荼眼眸闪过一丝幽光。
那刀停在了宴霁林脑袋上,像是被什么力量给挡住了一样,再也前进不了丝毫。
“轰隆隆”一声。
神荼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自己头顶上聚集的乌云,手上的刀一顿,他连忙躲开了雷电,边躲边喊道:“怎么回事?!我明明还没到渡劫的时候啊!”
宴霁林躺在地上,昂视着天空,看着天空乌云密布,神荼被雷电紧追不舍,眼中流露出茫然。
他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看向柳星舒。
待看到柳星舒安然无恙,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他咬了咬牙,手往前爬去,嘴唇被牙齿蹭破了,流出鲜红的血。
他那双白皙如白玉般的手,生来便是握剑的手,现在却是伤痕累累,各种细碎的小伤口。
他奋力地向柳星舒爬去。
可是爬着爬着,他看着柳星舒的方向,呢喃道:“我为什么……这么想见他?”
“他是谁?”
“我的徒弟吗?”
“那他叫什么名字?”
“我又为何而来?”
宴霁林脑海里一片茫然。
“啧!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呢?”
宴霁林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说话,他听出来了这个人的声音,正是医师的声音。
“救他……”
宴霁林执着着道。
谁都不知道,他脑海里某个地方正在一点点的崩塌,破裂,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
白色的云朵在天空的怀抱里畅游着,变换着形状。蔚蓝色的天空,光是瞧上一眼便就能让人心旷神怡。
简陋的竹屋里有细碎的阳光照了进来,晃到了床榻之上人的眼。
他皱了皱眉,慢慢地睁开了眼。
“我不是死了吗?”
柳星舒疑惑地看着周遭陌生而又熟悉的布置,缓缓地从床上走了下来。
恰在此时,门开了,一个白衣少年看见柳星舒醒了,兴高采烈地大喊道:“大师兄醒了!”
“大师兄醒了!”
说着,他便跑了出去,柳星舒连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跑远了。
柳星舒想起了自爆时的场景,眼中一凝,心中紧张不已,连忙走出了门。
“大师兄你总算是醒了!”
傅玉翰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神一如既往的不屑。
“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好运气,师尊昏迷不醒,而你却这么快就醒了!”
“师尊怎么呢?!”柳星舒自动忽略了傅玉翰的冷嘲热讽,连忙问道。
“你少假惺惺了!”傅玉翰不知道想到什么,白了柳星舒一眼,“明明是你自己贪生怕死,所以才让师尊变成这样的,现在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做给谁看啊!”
柳星舒一把抓住了傅玉翰的衣襟,恶狠狠地问道:“谁跟你说我贪生怕死的?”
傅玉翰被柳星舒怒发冲冠的样子吓了一跳,但是又想到柳星舒干的那些窝囊事,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还要谁说吗?整个宗门里都是这样传的!”
“我以为你总算是改变了点,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贪生怕死,甚至害得师尊差点身死道消!”
柳星舒一醒来就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指责,整个人还是处于一无所知的状况。
而傅玉翰似乎也只是来随便看看的,冷嘲热讽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柳星舒四处打探着消息,这才从众人的话中得到了大致的内容。
姜亦安放心不下宴霁林,便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后面却发现柳星舒贪生怕死,危难之间将宴霁林给推了出去,害的宴霁林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姜亦安历经了千辛万苦,甚至险些自爆才将宴霁林给救了回来,最后挨着同道之情,把柳星舒也给拉回了宗门里。
听到这话的柳星舒气的面红耳赤:“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写话本子的,都没有他这么厉害!”
柳星舒气的胸脯上下起伏。
可更可怕的是,柳星舒明显的发现只要自己一出现在公共场所里,就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并且指指点点。
就像是动物园里被人观赏的动物一样!
这些都还能忍受,最让柳星舒忍受不了的事,他们竟然因为这件事不让他去看宴霁林!
精巧的寝殿外有两三个人守在外面。
柳星舒见这三人挡住了自己向前的道路,怒气冲冲地问:“为何不让我进去?”
“姜师弟(师兄)有令,闲杂人等不能进!”
柳星舒深呼一口气,脸撇到了一边,恶狠狠地磨了磨牙,转头又温润地道:“我不是闲杂人等,这殿中之人是我师尊。”
“我呸!你还有脸说!”有人鄙视地看着柳星舒,不屑道,“当初贪生怕死的时候,怎么不说冷月仙尊是你师尊呢?!”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们这些的,但我没做过的事,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至于你们要的真相,待师尊醒来之后一切便会真相大白!”
这三人本来就是人云亦云,也是因为听别人说的多了,才真的就这么以为了。
但是现在看着柳星舒这一脸正气的样子,又不由得像会不会是他们误会了他呢?
毕竟柳师兄怎么看都不像是那样的人。
而躲在寝殿里的姜亦安听到柳星舒的话时,身子抖了抖。
他舔了舔唇,安抚着自己:“不是我说的,这些都不是我说的!”
“这些都是别人传的,我可一个字都没有承认!”
姜亦安忐忑不安地看向床榻上那个清冷若仙的人,又想起了自己当初见着宴霁林的样子。
那是他第一次见师尊那般狼狈。
姜亦安甚至发现宴霁林身上的红衣竟然都被血给染的颜色更深了!
他害怕不已,甚至不敢乱动他,只好急忙地向宗门求救。
等人都来了之后,姜亦安听着长老们的讨论,才知道他的师尊四肢尽碎,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伤。
这种事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们都问他,一个劲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从头到尾不过是因为不甘而偷偷尾随罢了,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害怕,惊恐!
然后他发现了另一个人!
长老们问他,他没办法只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大师兄一直跟在师尊的身边的!”
后面不知道是怎么传的,慢慢地就成了众人口中的贪生怕死。
他刚开始害怕的夜夜睡不着觉,可后来慢慢地他催眠着自己,真相就是这样,渐渐的他也开始深信不疑。
直到柳星舒醒了!
值得庆幸的是,似乎就连柳星舒他自己也不知道师尊的伤是从何而来的!
可姜亦安依旧放不下心来。
因为宴霁林醒了!
第37章
“亦安?”
姜亦安着急地在寝殿里走过来走过去,整个人思绪纷杂。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熟悉的嗓音,不敢置信地看向床榻。
便见那床榻之上躺着的人已经睁开了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专注的让姜亦安心底发麻。
“师……师尊……?”姜亦安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道,“你醒来了?”
宴霁林疑惑地看了姜亦安一眼,缓慢地撑着身子坐靠在床边上,眼神清澈,嗓音冷冽。
“你在紧张什么?”
宴霁林的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思绪,却像块大石头一样,狠狠地压在姜亦安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姜亦安疯狂地眨着眼睛,吞吞吐吐道:“师尊……你还好吗?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宴霁林闻言,垂眸思索了片刻。剑眉慢慢地拧成了一块,因为他竟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脑海里一片虚无……
姜亦安看到宴霁林苦苦思索无果的样子,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他慢慢地凑了,过来,缓缓问道:“师尊,你不记得了吗?是我救的你……”
宴霁林点了点头,承认了姜亦安的说法:“嗯。”
可他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他想不出来。
姜亦安见宴霁林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话,心里松了口气。
又觉得不保险,开口道:“违背了师尊的命令,执意跟着师尊,但是我不后悔!”
说着,他就跪了下来,掷地有声:“若不是我去的及时,师尊怕是……怕是……”
姜亦安话未尽,但是其中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宴霁林点了点头,赞赏地看着姜亦安:“辛苦你了。”
姜亦安偷偷抬头看了宴霁林一眼,却看见他正微微蹙眉,眉宇间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抑郁,像是蒙上了灰尘的珍珠一样,让姜亦安咬牙切齿。
要知道他所认识的师尊,那可是天塌下来了,都不见得会皱一下眉头!
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气息?
姜亦安想到了殿外的那个人,咬了咬牙道:“虽然我知道这话不应该我来讲,但我还是觉得大师兄这般做法,不仁不义!”
“喔?”宴霁林饶有兴趣地看着姜亦安。
姜亦安吞了吞口水,一字一句道:“本来师尊与大师兄在一块的,怎么说也不至于身受重伤,可因为大师兄贪生怕死,危难之间把师尊您给推了出去,是以您才会如此!”
宴霁林面无表情地听着姜亦安的话,心里却是茫然极了的对于姜亦安的话,他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