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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1 / 2)

第77章冬日


天一日日变冷了,坐在窗棂前看书时,时有落叶飘过,轻盈扑簌,像是一只只掠过的飞鸟。


顾玉磬这两日身上不太好,总觉得倦怠,宫里头的御医来过两趟,也没说出所以然来,只是说换季时体虚罢了,这让萧湛初自然多了许多担心,以至于晚上睡时,总是搂着顾玉磬,不舍得放开。


顾玉磬感觉到了,其实想说,根本没什么,但又觉得自己如今确实不大好,这话说得就没底气,一时又瞎想着,等这次身体好起来,也许可以让他教自己练武,或许能强身健体呢。


因顾玉磬身上不大好,便有相熟的来看她,一时东边偏房里搁置了不知道多少补品,都是各家带来的。


不过太医说不能太劳累,萧湛初自然不喜她多见客,于是她一般都推说不便,也就关系好的几个才见。


因为这个,顾玉磬倒是把往日相熟的差不多过了一遍,也就听说了一些不知道真假的消息。


淮安侯府受了五皇子牵累,免了爵位,抄家入狱,淮安侯在天牢中泣血上书万字陈表,圣人看了后,倒是有些触动,便手下留情,除了淮安侯以及几个族中人物被判了问斩,其它人等则是流放,男流放,女为奴。


就这,还是天子格外开恩了。


赵宁锦自然是在流放之列了,至于那陈佳月,则是要带了孩子发配边疆为奴。


霍如燕嗤笑一声,不屑地道:“这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也是活该了。”


而除了淮安侯府,也有一些别的受了连累的,如今交由刑部户部吏部来审查,待到过些日子,只怕是又有些人家要倒霉了。


洛红莘也匆忙过来一趟,她婆母嘉丰公主也受了连累,据说是五皇子曾经和嘉丰公主走得近,还曾经行贿过,嘉丰公主自然是冤屈,本来就是姑姑侄子,没犯事的时候,自然亲近,怎么可以这么算?若是非要说,那太后圣人以前还和五皇子更亲近呢!


可如今圣上才经受了亲生儿子的谋反,天冷了,身上又病着,心里自然多了几分凄苦,人性子也变了许多,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便是亲妹妹都不信了。


嘉丰公主心里苦,几次过去太后跟前哭诉,让太后给自己求情,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洛红莘自然也不好受,这次过来,其实是想看看顾玉磬这里能不能帮忙说话,来了后见顾玉磬身子虚弱,就那么懒懒地躺在榻上,便不忍心了,竟不知道怎么开口,傻傻地呆坐在那里。


顾玉磬明白她的为难,不过也没提,她可以进宫看着帮忙说话,但是能不能成,真得没法子,如今经过了五皇子的事,圣人病着,心性不如以前,太后身子也不好,手底下儿女多,未必是什么想法,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晚间时候,顾玉磬正由小惠儿伺候着用药,便听到外面脚步声,知道是萧湛初回来了。


不过听到朱门打开后的动静,却并不见人,等了一会,萧湛初才迈步进来。


她斜靠在榻上,纳闷:“你停那里做什么?”


萧湛初走到了床边,不过并不近前:“外面冷,我身上带着寒气。”


顾玉磬一想,顿时明白了,他是怕他乍然从外面回来,过了寒气给她。


心里自是说不出的感动,便拉了萧湛初坐下来,软软地靠过去,搂着他说话。


说话间,因提起洛红莘过来的事,自然便提起了当前的形势。


萧湛初略沉吟了下,却是道:“赵家那里,你怎么想的?”


顾玉磬开始还不明白,后来意识到了,有些迷惑地看他:“赵家,我应该怎么想?”


说完这个,她陡然意识到,看他那略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便忍不住笑打量着他。


“你刚才问我这个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随口问问而已。”


“我不信,你得告诉我,你想什么?是不是以为我会心疼赵宁锦,会替他求情,会问你能不能保下他?”


萧湛初眸中泛起一丝狼狈,他抿着唇,看向旁边的红烛,那还是成亲时候的,慢慢地用,一直没用完。


顾玉磬越发想笑,好喜欢看他这个有一点点窘迫的样子。


萧湛初见她一直笑,便有些粗暴地握住了她的手:“是我多想了。”


顾玉磬到底是在进宫时候,和太后提起了嘉丰公主的难处。


太后听着,也是难受,倒是拉着顾玉磬说了好一番几个儿女小时候,说完后,不由叹:“谁曾想,长大了,竟这样了。”


顾玉磬听着不说话,她想,其实皇家就是这样吧,太后心里明白的,她早见识过,只是临到自己儿女,总以为能和别人不一样,待到出了事,终究不忍心吧。


这之后,太后到底是和圣人提了,嘉丰公主那里,也算是逃过了一劫。


嘉丰公主自然心知肚明,特特地让洛红莘过来谢了顾玉磬,又说如今是不方便,以后一定登门拜访。


洛红莘感动,她没说出的话,顾玉磬竟然帮她做了,再见顾玉磬的时候,眸中含着湿润。


顾玉磬只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们从小要好,我自然是盼着你能过好日子的。”


洛红莘听这话,抱着顾玉磬,险些哭出来。


送走了洛红莘,外面飘起了些许雪花,浅浅地那么一层,用过晚膳,萧湛初今日也没事,便在家陪着顾玉磬说话,又命人摆了茶具来,亲自点茶给她喝。


他手艺极好,战雪涛自是不同寻常,顾玉磬慢条斯理地品着,只觉得重活一辈子,算是值了。


正吃茶时,就听得外面来报,说是门房收到一张帖子,来人古怪,让一定要交给娘娘。


顾玉磬也没多想,只让萧湛初拿去看,萧湛初接过来后,抬眸看了顾玉磬一眼:“是赵宁锦。”


顾玉磬意外:“啊,是他啊!”


萧湛初将那封信递给了顾玉磬:“你看看吧。”


顾玉磬没接:“算了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萧湛初却坚持道:“给你。”


顾玉磬看他一眼,到底是接过来了,接过来,也没别的,无非是说,希望她能过去看他一眼,他也没别的,只想告诉她一句话。


顾玉磬扫过那信,叹了口气,低声埋怨道:“非给我看这个干嘛!”


赵宁锦,自然是有错,人家把陈佳月摆他面前,他若是真得定力好,自然不会上这个当,可他偏生是挡不住诱惑的。


这是赵宁锦的不好。


但是赵宁锦有大错吗,也没有,他就是一寻常侯门子弟,经不住诱惑罢了,许多子弟都会这样,并不是独他不好,他品性也没大问题,要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是没有。


可他因为萧湛初的安排,也因为自己重生的一些手段,结果就声名狼藉了,如今更是和五皇子勾结在一起,连累了整个家族。


是以顾玉磬,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只是她护短,她更心疼萧湛初,顾念着萧湛初的感受,所以不会去提罢了。


如今这封信放在她面前,她想起自小认识的那个赵宁锦,不得不说,还是愧疚,会觉得,如果不当初订婚的不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重生了,其实他本来可以娶一个妻子,过着也许举案齐眉也许鸡飞狗跳的日子。


萧湛初看她一眼,淡声道:“我会安排下,让你见他一面。”


顾玉磬有些意外:“啊?真的?”


萧湛初:“嗯。”


顾玉磬小心地瞄着他,不变喜怒,看不出情绪,她纳闷:“真让我见他啊?”


萧湛初闷声道:“我会骗你?”


顾玉磬更加疑惑了,小声问:“为什么?”


她确实心存愧疚,不过会顾及他的想法,就比较自私,自私地不去想那个赵宁锦。


萧湛初抬眸看了她一眼,淡声道:“陈佳月的事,确实是我推波助澜,你若不去看他,心中未必不会有愧疚。”


有愧疚,哪怕只是一丝,终究存在心里,这是萧湛初无法容忍的。


顾玉磬明白了,打量着他,最后想想,忍不住笑了:“难得你这么大方,我干脆就去会一会前未婚夫了。”


说完这个,他捏着他的手指,用了些许力气:“不许太长时间。”


地牢里阴暗潮湿,顾玉磬进去的时候,特意披了厚重的大氅,又由丫鬟侍卫陪同着。


在她进来前,萧湛初早就命人清过场,能遮的会遮起来,寻常狱卒也不能轻易走动了,可即使如此,顾玉磬依然闻到了那股腐朽的绝望气息。


迈下台阶时,她甚至看到了潮湿阴暗角落的青苔,发霉的气息更加浓重,那里面甚至夹了腐朽的血腥气。


好在赵宁锦早已经被提了出来,她不需要太过往里走,便来到了一处提讯室,便看到了赵宁锦。


此时的赵宁锦形容枯瘦,脸面苍白,散乱下来的发丝混着一些,竟在微弱的柴油灯下发白。


顾玉磬定睛看了看,那并不是反光,竟然真得是白头发,很显眼的白头发。


他也才二十多岁,一下子竟然冒出来那么多白头发。


顾玉磬便有些难过,毕竟眼前的人是她曾经熟悉的,她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可他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上辈子,淮安侯府好像依附的是三皇子,她活着的时候,并没看到他们家出事,以至于如今看到,会觉得,也许这些和自己有关。


赵宁锦一进来,便看着顾玉磬,看着间,突然就笑了,悲怆地一笑。


顾玉磬见他这么笑,便有些不是滋味。


赵宁锦看着顾玉磬,先开口的:“娘娘,谢谢你,谢谢你肯来见我。”


之前赵宁锦见了顾玉磬,还是叫她名字,如今倒是规矩了,张口叫娘娘。


他并不是嘲讽,是实实在在地叫她娘娘。


赵宁锦动了动身子,他一动身子,顾玉磬便听到铁镣的声音,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脚上,都戴着镣铐的。


她垂下眼:“不是我来见你,是殿下让我来。”


她说的是真话,如果让她自己决定,她是不会来的。


她对赵宁锦,因为萧湛初,会有些愧疚,但那愧疚不会让她一个嫁了人的女人跑过来见她。


是萧湛初开口,她才干脆想着看一看吧。


赵宁锦听到这话,神情顿了顿,苦笑了声,之后才道:“我最近想了许多,想我家里的事,也想我和你的事,我以前总觉得,我自己没错,是别人陷害我,但现在想想,其实陈佳月摆在我面前,人家也没硬逼着我怎么样,是我自己把持不住,怪得了谁。”


“我自己做错了事,可我下意识还是想也许是别人的错,想为自己开脱,越这样,我就越急,最后变得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顾玉磬没想到他说出这一番话来。


她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事,小时候的,一些亲密的温馨的,眼圈也有些红了。


只是却说不出什么来,对他,上辈子她备受折磨过,折磨过去了,也就淡然了,要不然这辈子怎么能毫无犹豫毫无心软呢。


赵宁锦:“我如今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若能答,流放路上,荒芜之地,我心里也能放得下了。”


顾玉磬鼻子泛酸:“你问吧。”


赵宁锦抬起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看她,沉默了一会,才嘶声问道:“我只想知道,我做错了事,你心里只有反感厌恶吗,难道就没什么难过?”


他其实最初真得是气不过,气不过她在知道这件事后,迫不及待地想将他甩开,仿佛丝毫不顾念昔日种种,他不明白人怎么可以这样?就算他做错了事,难道对过去,她就没半点眷恋?


顾玉磬没想到他问这个,望着提讯房中那昏暗的豆大油灯,她眼前有些恍惚。


上辈子,她备受打击,刚嫁人时,还想着赵宁锦带给自己的委屈呢,为了这个,暗地里也落过泪。


她抿了抿唇:“我曾经为了这个难过,难过了一阵,后来也就不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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