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不同,到底是不同吧。
这日日暖风和,偏殿后面禅房院中,松树之下,萧湛初正和方丈对弈,恰听到一个声音,细软轻快,他不曾抬眸,便放下了棋子,算是认输了。
方丈大师笑问萧湛初:“殿下这便认输了?”
萧湛初:“已经输了。”
方丈大师:“殿下分明占尽先机。”
萧湛初敛眸,淡道:“心不能静。”
方丈抬眸,看向了不远处走过的几个女子,他约莫知道,其中一位便是这位九殿下的未婚妻。
当下哈哈一笑,也扔了棋子:“既如此,那殿下请便。”
萧湛初自知方丈看透自己的心思,不过还是微微颔首,撩袍起身,过去前面松树下。
顾玉磬今日是拿了佛经随着嫂嫂过去佛塔前烧了,毕竟来的是佛门,她晚间时候趁机也抄写了一点经卷。
谁知刚回来,便看到萧湛初站在松树下。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彭夜蓉看了看那尊贵沉默的九殿下,再看看自己小姑子,笑了下,却是道:“刚才想起来你三哥让我去偏殿上一炷香,我这就过去,玉磬,你和九殿下说句话吧。”
说着,带了丫鬟们就走。
小惠儿本欲留下,彭夜蓉咬牙,怎么这么迷瞪的丫鬟?当即拽着小惠儿一起走了。
很快这小路便剩下顾玉磬一个人了。
嫂子和丫鬟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顾玉磬也不是没单独和萧湛初相处过,但如今被人家刻意这么撮成一堆,不知怎么竟然有些不自在,当下微低下头。
萧湛初看过去,只见她小巧粉润的唇微微抿起,唇线格外动人,尽显小女儿家的羞涩。
“这两日你怎么一直闷在房中,也不出来?”
“我抄写佛经啊,哪能经常出来玩,又不是来玩的,这是来祈福的。”顾玉磬一本正经地道。
萧湛初神情微顿,她像是那种不贪玩一门心思写佛经的人吗?
不过他挑挑眉,没戳破。
顾玉磬看向萧湛初:“殿下呢,这两日都忙什么?”
萧湛初:“和方丈大师对弈,去藏经阁看了一些书。”
顾玉磬:“哦,都看了什么书啊?”
萧湛初:“先看《华严经》,后看《大藏经》,《大藏经》已经看了一百七十六函。”
顾玉磬挑眉,眸中略有些嘲意地看着他:“骗人。”
要知道《华严经》八十万字,《大藏经》卷帙浩繁 几百函,他说的这些,怕是得有几箱子的书了,怎么可能这两日就看完?
萧湛初眉眼认真:“没骗你。”
顾玉磬:“那就是随意翻翻罢了,这也算看完了?”
萧湛初:“那我给你背一背吧?”
顾玉磬看萧湛初那样子,突然意识到了。
是了,他有过目不忘之能。
一时想起上辈子的一桩小事,当时她命人寻了画本来歪在榻前看,他恰好过来,当时她也懒得搭理他,便干脆躺在那里装睡。
等他进来后,竟然拿起她那本书随意翻了翻,她也没当回事,毕竟只是翻翻而已。
后来,言语中,她总觉得仿佛他对那本书已经了如指掌了,所以难道真有人翻一翻就背下来了?
结果这个时候,萧湛初真得开始背了,通顺流畅……
顾玉磬头疼:“罢了,你别背了,我信你就是。”
萧湛初看她这样,扬眉笑了下。
顾玉磬看他笑,倒是看得一呆。
他很少笑的,上辈子几乎没见过他笑,如今看时,却是如同冬日寒冰初融,端得让人心生暖意。
脸上微红,她赶紧别过脸去,故作镇静地道:“你是不是扫一眼就能看完?”
萧湛初:“是,能记住。”
顾玉磬纳闷了:“怎么记住的?”
萧湛初:“看了,会在脑子里有一幅画。”
顾玉磬恍然,所以他背书的时候,其实是在脑子里读书了?
一时不由感慨:“人都说你天资出众才智过人,我以为不过是泛泛而言,不曾想,如此让人惊叹,你是从小就这样吗?”
萧湛初淡声道:“是。”
顾玉磬想起自己小时候读书多么煎熬,叹:“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萧湛初却不说话了,他默了一会,才道:“我记事很早,不到两岁便记事了,那时候是母亲一字字教我。”
他说的是母亲,并不是母妃,不过顾玉磬并没注意到,她只是回忆了下黄贵妃上辈子对自己的诸般挑剔,心里想着,之前她也没看出这位婆婆多疼爱自己儿子,不曾想小时候竟然这么用心,一字字地教认字,听上去温柔耐心呢。
顾玉磬:“两岁就认字,那你很早就开始读书了吧?”
萧湛初抬眸看了顾玉磬一眼:“也不是,我从四岁开始启蒙。”
顾玉磬纳闷了:“为什么?既是两岁识字,怎么会拖到四岁才启蒙?”
圣人那么疼他,必是想要什么便给什么,这样一个天资独到的儿子,自然是悉心栽培,怎么会舍得耽误?顾玉磬隐约知道,这些皇子们,别看是皇子,但其实一个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每天都忙着学习练武,皇家下狠劲栽培龙子龙孙,那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萧湛初静默地看着顾玉磬,见她鬓上有一片落叶,便抬起手来,捻下那片落叶。
一片绿色的落叶就在他修长好看的手心,顾玉磬自己都没注意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羞愧地道:“我自己都没看到。”
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就只知道看他了。
萧湛初却握起她的手,低声道:“你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