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龙王既不躁,也不狂,更不睚眦必报,最是讲理,受其约束,连其余神龙金龙也改变了许多。
曾经因着龙yín 这一习性,东海海滨不少城池有祭典,选取美貌男女,与财宝一并送入东海,以求风调雨顺。
龙王上任后,明言禁止了。
这是历任龙王中的一朵奇葩。
东海境内的人族爱戴龙王,连东洲境内的人也是如此,恍惚竟回到了青鸾与龙族统领人族的时光,以至于心偏了过去,胳膊肘外拐。
否则,也不至于龙王快到东洲中部时,他们才得到消息,调动人手阻拦,也不至于让龙王跃过东南两洲的分界线。
陆燕东也在场,眼见得宗主默然无语,并未断然拒绝,脸色一青,上前道:“宗主,我当年所为都是为了宗门,你不能弃我于不顾。”
李明净犹豫不决,他偌大一个碧落宗,难道就真要为了龙王三两句恫吓出卖手下?今日出卖了陆家,是否来日也能出卖王家刘家。
最后只会寒了人心。
一只灰鹰扑扇着翅膀落在钟靡初肩头,钟靡初伸手抚了抚灰鹰头顶,瞥了李明净一眼,说道:“宗主慢慢思量,若想好了,便与这位姑娘说,这位姑娘会去接管谷城。”
钟靡初指了指思渺,吩咐左右,护好思渺,交代了一些事宜,随着灰鹰离开。
一直到一座矮山前,山坡上一片杏林,有两人站在林前,一袭紫色轻衫的女人,与一个长须灰袍,满脸困倦的老人。
钟靡初走上去,唤道:“师叔祖。”
守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钟靡初又向另一人招呼:“东离。”
东离微笑道:“你俩在南洲闹的动静也太大了,如今连东洲都被卷了进来,这下是天下皆知了。”
“这次她回来,怎可能忍气吞声,自要把受过的罪在左家身上都报复回来。”说着,钟靡初轻叹了一声,好半晌,声音微涩,问道:“你来找我,可是借尸还魂一事查得有眉目了?”
东离摇头:“玄妙门典籍之中并无记载,我找你来,是因为守一师叔祖要见你。”
钟靡初看向守一。守一捋着胡须,沉吟了很久,仿佛才想起来要说什么,慢吞吞道:“贤徒啊。”
东离道:“师叔祖,是徒孙……”
守一若无其事道:“贤徒孙啊,本来徒弟徒孙有自己的造化,既入仙道,别人的事就莫管太多,但看在同门情分一场,师叔祖还是要提点一两句,你向那丫头转达。”
钟靡初一怔,本以为是要对她说,却不想是说给顾浮游的话,应道:“是。”
守一道:“让她对左家的人酌情处置,莫要赶尽杀绝。杀生太过,于她自身有损。天谴那一道,她挨不过。”
钟靡初蹙眉,心中沉闷,说道:“师叔祖,若这世间真有天道,有天理,有天谴……”
她一连说了三个‘天’字,素来语气平和,无甚起伏,这三句,却一句比一句不平,一句比一句无奈。
落到最后,似也明白自己太过激动,声音又落了回去,说道:“左家早该在七百年前逍遥城毁时就遭到报应,何至于得享七百年太平。”
守一遽然睁眼,双目亮如明星:“你怎知她不是左家的天谴!”掷地有声。
钟靡初:“……”
“从七百年前,发现麒麟髓始,左家得了什么实质的好处。麒麟髓毁;收服了玄妙门,却惹了东海龙王;毁了逍遥城,惹得整个南洲世家心生芥蒂,离心离德,惹来地府阴魂。及至今日,一朝丧势。万来年的基业,你不觉得丢得太容易?”
“借尸还魂,古今天下,闻所未闻,怎么偏偏就落在她身上。谁有这么大本事?是冥冥之中的机缘,是昭彰的天理!”
守一背着双手,望着夜空,慨然道:“左家当初开宗立派,是为了得道成仙,怀着纯良的心思,原是善始,只是在权欲中越陷越深,背弃了本心,为恶甚深,所以天不容他。”
守一看向钟靡初,一改困倦模样,肃然道:“那丫头现下为复家仇,击溃左家倒也理所当然,可若是执迷太过,也会在仇恨中越陷越深。视人命如草芥,难免魔障缠身,欲/望永远无法被填满。她现下又手握重兵,到时候只会是第二个左家,亦会有第二个顾浮游,成为她的天谴。”
钟靡初道:“她不会。”
“你若能让她及时收手,她自不会。但她若是陷的太深,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这句话重重敲击在钟靡初心头,及至她离开时,话语仍旧在脑海中回响。
她再回渡河时,天已大亮。
碧落宗已经离开,思渺也不在此处了。
从等候她的属下那里得知。碧落宗答应了她的条件,以谷城换东海一城,思渺去接管谷城了,但那杜判不在他碧落宗,因此无法交出去。
其属下道:“也不知真假。”
另一人笑道:“陛下未见,先前那碧落宗可是争的好热闹,一方要明哲保身,不愿惹东海,说什么重修旧好,一方慷慨激昂,说什么不能抛下道友,大不了一死,还怕了龙族不成,李明净一个头两个大……”
一人争道:“你以为李明净是个绣花枕头,他精明的很,在那做戏呢,将陆燕东推出来送死的话让给手下来说,自己抽身干净,落个好名声。
钟靡初全未听进去,往谷城去见思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