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淌着泪,嘴上却笑道:“他们要抓的是我,你留下来做什么呢,你的家在玄妙门,你的亲人在东海,你还要去寻玄妙门在外的弟子,你还要夺回玄妙门。我哥哥和家在这里,他们要我身体里这东西,我给他们就好了,只要他们放了我哥哥。”
钟靡初摇着头,因为伤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回过气来,她道:“顾浮游,不行……”
顾浮游抚着她后背,说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跟我不同,钟靡初,你是天之骄女,根骨绝佳,你天资卓逸,会修为大乘,你会接掌玄妙门,成为一代女掌门,你会完成季掌门的祈愿,让玄妙门更上一层楼,你会造福一方,你会为万人钦服,为万人敬仰,你会青史留名。终有一日,你会成仙。你的路不在这里。”
顾浮游将阿福取出来,塞在她怀里,又将储物袋取下来给了她,她也不管四周的目光,将一些丹瓶里的丹药倒出来,将自己的血滴了进去,连带着掩耳铃一起放进了储物袋:“我将这些都给你,若有一日,你想起来……”
她已然泣不成声:“你曾经有我这么一个朋友,她不想荣华富贵,只有铸剑这么一个很可笑的梦,你怜悯她,就替她将这把剑铸完。”
钟靡初死死的望着她:“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顾浮游抱住她,轻声道:“南烛君,睡罢。等你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钟靡初眼皮忽有千斤重,她虽勉力撑着,却仍抵不过睡意。顾浮游抽身离去,她往前跌倒,被东离扶住。
她伸出手,勉强维持着意识,手上捉住了一缕轻薄的东西,似乎是顾浮游的裙角,她咬牙道:“骗子!”
“你,言而无信。”
“你,言而无信,言而无信……”她一直说着这句话,直到再也撑不住,昏睡过去。
顾浮游以为她是说自己当初的承诺,承诺不会用契约来命令她。
违背誓言,不得好死。
顾浮游蹲下身来,掰开她的手指,取出裙角,对副会长等人道:“各位,可以带她走了。”
众人醒过神来,围上前来,副会长将钟靡初抱起。阿福在地上打转,看看钟靡初,又看看顾浮游,就要跑到顾浮游这边来。顾浮游叫道:“东离师姐,麻烦你了。”
东离轻声道了一句:“浮游……”终是一叹,他们人微言轻,什么也做不成,而且这是顾浮游的决定,她也说不了什么,唯有不辜负了顾浮游这番好意罢了。她抱起阿福,拾起储物袋,看了顾浮游一眼。
顾浮游道:“走罢。”
东离和柳归真朝她深深拜了一礼,这才回身同副会长一行人离开。
还未走几步,一声口哨响,火云蛟猛然朝副会长怀里的钟靡初扑来。
碧落宗的长老与陆燕东交换了一个眼神,由陆燕动制住顾怀忧,碧落宗的长老亲自上前,拦下火云蛟。
副会长炸了毛:“他娘的又偷袭,又偷袭!你们南洲没完了是罢,真当我们怕了你们不成!”
碧落宗的长老道:“左护法,既然已商量好了,这是何意。”
左岳之脸色阴沉,先前见顾浮游只有三人,只当是钟靡初病重,他们将钟靡初安置在别处了,哪里能想到钟靡初就是白龙。
白龙是不是钟靡初,这关系可就太大了。龙族一向记仇又护短,他们解决了季朝令,杀了云染,她怎会不记恨在心。钟靡初资质绝佳,他们原先就不想养虎为患,要除了她,如今这还不是虎,是龙啊。
纵龙入海,后患无穷。
左岳之道:“长老,如今已然开罪了龙族,放他们离开,待他们休养了生息,迟早也回来报复。一不做,二不休。”
碧落宗长老一掌击退火云蛟,朗朗道:“我既已答应放他们离开,便不会让他们死在东洲的地界上,左护法,望你三思而后行。”
左岳之皱眉,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得罪龙族的从头至尾都是他左家,碧落宗自是可以一甩手落得一身干净,放走这行人,不彻底得罪龙族,还能趁机卖个人情,恶人全是他左家做了,他们既想做好人,又想要麒麟髓,打的好算盘。
“放他们走。”一道声音响起,左岳之回首一看,顾浮游正握着一只火红的珠子,那是她从储物袋里取出的法器,火琉璃,鲜血已经滴到火琉璃上,顾浮游脸色苍白,神色平静,说道:“要不然,你们也别想要麒麟髓。”
左岳之双目一觑,道:“你……”
商会一行人里,小钱低声向副会长道:“副会长,她说麒麟髓?”
副会长道:“管她什么,快走,快走。”
趁着左岳之一时迟疑,商会一行人脚底生风,生怕虚灵宗的再做纠缠,连忙带着钟靡初跑了。
见钟靡初安然离开,顾浮游心里才算松了口气,随后,她心又提到嗓子眼,问左岳之道:“我爹和大哥呢?”
火云蛟在这里,她知道,逍遥城的仗已经打完了。
左岳之背着手,看着她,没有说话。
陆燕东道:“贤侄女……”
顾浮游看向他。他后边没了话,但是看着脸色,她便知道他的意思。
顾浮游心跳一滞,脑子里一阵眩晕,良久回过神来,双目血红,不由得捏紧了火琉璃,喝道:“你们!”
本来已经麻木了,此刻心还是像一瞬被一只大手捏成肉泥,让她疼几乎弯下腰,她近乎祈求的问:“陆叔,宜儿和嫂嫂,总……”
陆燕东还是没有说话,脸色十分难看。
顾浮游不知该作何表情,最后苍凉的笑了两声。
啊,所以先前陆燕东看见左岳之时,脸色才会那么差,他早就收到消息了,可就算嫂嫂和宜儿死了,他还是愿意站在左家这边。
顾浮游将火琉璃靠在心口。陆燕东看她了无生趣,怕她一急之下做出什么来,便温声道:“贤侄女,你不管怀忧了么,他还在,你若是死了,他在这世间,可就没有依傍了。”
他知道她的软肋。
软硬兼施,威胁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