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争取早点去接你们的。”
季思危在打字框打出这行字,想了想,为了贴近鬼少年的画风,又在后面加了个“^_^”。
点击发送。
发送完,季思危盯着那行字忍不住笑了,眼尾懒懒地向下弯,眼眸亮亮的,像盛了半盏光。
他一笑,小木偶也跟着笑,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露出些憨气。
见它一直盯着屏幕看,季思危心里一动,调低屏幕亮度后问道:“小木偶,你识不识字?”
小木偶点了点头,脆生生地说:“认识,主人教过。”
听到答案后,季思危反而怔住了。
他以前教过小木偶识字,自己却没有半点儿印象。
“小木偶,你想我记起以前的事吗?”
季思危性格内敛,不露声色,这是头一回问小木偶关于过去的问题。
小木偶偏着头思考,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它握起拳头,伸到季思危面前。
眼前的小小拳头露出内部细小的螺丝,连最小的指尖也打磨得细腻光滑。
季思危握拳,与它轻轻一碰。
就在这一瞬间,季思危感觉他缓慢跳动的心脏忽然快了起来,破碎的记忆画面不分先后地涌上脑海,这些记忆碎片闪得太快,他只来得及抓住一两片——他坐在堆满书籍的书房里,在宣纸上写大字,小木偶好奇地凑近,挥毫间洒了它一身墨点。
恍惚间,他仿佛闻到了当时墨水的味道。
屋内寂静,小木偶眼睫轻轻眨动,只说:“小木偶想主人高兴。”
言外之意就是,想得起想不起不重要,他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季思危心里好像温着一壶酒,一点点地暖了起来。他看着手腕上的铜钱,轻声道:“你再等等,我很快就会想起来了。”
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小木偶开心地点头:“好!”
在这温情的氛围下,季思危却再次感觉到后脑勺阴嗖嗖的。
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往他鼻腔里钻。
他捏住鼻子偏头一看,一双沾满血渍泥污的旧皮靴悬浮在旁边。
再往上,是褴褛的衣衫,底下的躯体泛着斑驳的青紫色,伤痕累累,没一块好地方。
湿冷的头发糊在惨白的脸上,正颔首敛目,盯着季思危的手机屏幕看。
在它的旁边,还悬浮着许多个穿着白色囚服的幽灵,或半身湿透,或手缚麻绳,一眼往过去,竟无法估算数量。
不知不觉间,季思危被幽灵包围了。
“叮——”
短信提示音响起,靠得近的几个幽灵浑身一哆嗦,抖下几滴污水,又好奇地探出头,窥视他的屏幕。
这些幽灵还挺八卦。
估计在这封闭的屋子里闷坏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活人,新鲜。
“还看?”季思危挑了挑眉。
这活人面相看着善,却是个不好招惹的。
幽灵们生前被虐待惨了,死后胆子只有针尖大,空有一身怨气,不敢害人。心里畏惧,又悄不声儿地缩回暗处。
季思危垂眸,看到鬼少年的回信:“我们等你。”
打开手背背光往周围照去,只见空水缸里装满了水,一个缸里蹲着一个幽灵,只露出一双双哀怨的红眼睛。
梁上挂着的绳子上,吊着好几个幽灵,长长的舌头垂在外面。
巴掌大的地方,塞了那么多个幽灵,本来就挤,为了离季思危远点,它们老老实实地挨在一起站着,画面竟然有些心酸。
它们除了八卦点,没对季思危做什么,他也听之任之。
相安无事地待到深夜,还差一刻就到午夜,季思危估摸着该行动了。
“小木偶,走了。”季思危收起手机和血雾小球,勾出一抹坏笑:“我们去玩点带感的。”
“什么是带感的?”小木偶词汇量有限。
季思危:“夜闯古堡,刺不刺激?”
小木偶点头:“刺激。”
“运气好的话,我们一会儿就能回到八尾身边。”
季思危推开沉重的铁门,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刚踏出废弃小屋,门就吱吱呀呀地自动关上,甚至主动上了锁。
季思危心里好笑:“看来它们一点儿都没有不舍得我们。”
如果有个幽灵怂包排行榜,这一小批幽灵绝对排在第一位,受之无愧那种。
夜深了,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半点星光。
古堡飘着几盏泛绿的灯火,鬼火似的在风里晃悠。
季思危一路上只见到两个提着油灯巡逻的人,轻易就避开了,他顺利潜进古堡里面,摸着黑,悄无声息地上了二楼。
他数着门,找到对应的房间。
原则上,午夜之后,这间房里面的镜子会和他住的房间产生联系。
他停在房门前,看向对面的墙壁。
上面挂着一幅装裱好的画,大约四开,光线昏暗,但那粗狂的线条实在太扎眼,黑夜也遮掩不了它的狂放不羁——是小男孩的蜡笔画,这间房间被选择了。
季思危握上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