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大家绷紧皮过日子的上半月,高远和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待到深夜,过来瞧瞧王爷的书房。
但今夜离奇的是,王爷的书房一片漆黑。
似是里头的人正在歇息。
这便有些奇怪。
不过高远转念一想,王爷出去游玩了半个月,许是路上舟车劳顿,累了也说不准。
往常他们家王爷不办公的时候,常有一连消失半个月的事情,想来是这次出行比较疲乏。
次日一早,上大朝的日子。
摄政王歇了一晚上之后,才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气充盈了些,但是无济于事,他练的是内家功夫,意到气到,无刚不摧。
但凡身上的气有点不对,他都难受得紧。
这具身体才二十六,摄政王可不相信,自己正值壮年,就开始身体衰弱。
今早入内伺候王爷净面更衣的高远等人,明显地感觉到屋内的气氛沉着凝重,让人胆战心惊,噤若寒蝉。
面容冷峻的郎君望着高远,皱眉想问些什么,但是闭了闭眼,终究是把心中的疑问咽了下去。
宫人伺候摄政王穿戴整齐,垂首恭谦退下。
黑衣郎君走至门前,将晾了半个月的雁翅刀戴上,拂袖跨出门槛,望着蒙蒙亮的天,踏风而去。
初一的清晨的宫门口,依旧是一片喧嚣。
聚集在一起的官员们,苦中作乐地开盘打赌,不知那摄政王今天是骑马上朝,还是坐马车来?
思及七月天气闷热,立刻有人笑道:“应当是打马来吧?”
前时天冷的时候,才见过摄政王乘坐马车上朝。
平时一般都见他骑马。
不过话又说话来,那匹马却是匹不多见的好马呢。
参加以上议论的官员都是老油子,而那些时不时发出疑问,问为什么要在宫门口等摄政王进去了才入内的年轻面孔,一听就是刚升迁不久的愣头青。
自是以示尊重了,还能是为什么。
议论间,王爷规格的马车姗姗来迟。
“竟是坐马车……”
“当真是意外。”
开盘了,官员们都陆陆续续地跟着摄政王的马车进了宣德门。
今日早朝上,站在武官队列隔壁的大理寺少卿宋玉珩,总忍不住朝旁边那威严肃杀的摄政王投以目光。
每看一眼,他都觉得自己前几天肯定是眼瞎了。
在银楼遇到的白衣郎君,怎么可能会是三五句话就要人命的摄政王,反正宋玉珩如何都想象不到,前面那一个眼神就令太师和枢密使闭嘴的王爷,会陪女郎逛银楼。
朝上正在议论江南水讯之事,因着地势的缘故,江南多水患,每年都令百姓苦不堪言。
江南的官员也多因此事吃力不讨好。
譬如去年,好些官员遭了发落。
京中官员对督察一职,谁都不愿拿呢。
“赴江南督察一职,徐太师,张枢密使,你们可有推荐的人选?”见他们都闭口不言,站着当鹌鹑,摄政王只好自己开口了。
被点名的徐太师眼见着不能装死,只好赔笑道:“王爷,臣一时却是想不到适合的人选。”
他知道,那江南是一定会有人要去的,但是这个人选却不能出自自己的口。
“张枢密使呢?”摄政王见他不说,只好转向张枢密使。
“额,臣……”张枢密使正想说自己和徐太师看法一致,想抄作业,但是……
在他迟疑的空当,那摄政王眼眸瞥着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本王听说你家三郎能文会武,不若就让你家三郎来当这个督察如何?”
张枢密使脑袋嗡一声,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不安好心的奸人,竟然在摄政王面前举荐自家三郎。
真是居心叵测!
张枢密使连忙稳了稳心神,作揖回道:“回摄政王,还请摄政王体惜,犬子打从娘胎里出来就落了病根,身体三天好两天劣,实在当不得督察一职。”
说罢一躬身。
“那你说谁人适合?”赵允承先拎出张枢密使的爱子炸一炸,谅这些人也不敢再推来推去。
张枢密使确实不敢了,连忙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举荐了几位供摄政王选择,名单里赫然有徐太师的子侄。
徐太师一听,顿时心中咬牙暗骂,张隆这老贼!
举荐了名单就不管了的张枢密使心想,满朝上下除了你徐太师,敢在摄政王面前嘀咕我三郎的怕是没有了。
既然这样谁怕谁?
难道只有在下有儿子么?
得了名单的赵允承道:“本王看这个戴奚不错,就让他去吧。”
徐太师一听忙松了口气,笑着附和道:“王爷英明。”只要不是他家的子侄就行。
去年斩的那几个,还历历在目呢。
赵允承啧嘴,不屑搭理。
朝臣屏气凝神,充当合格的应声虫。
下朝后,赵允承没有入福宁殿,而是直径离宫。
走在宫内的青砖上,他拧了拧眉心,眼尾微瞥那抹紫色的官袍。
这大理寺的人,何故在早朝上频频窥探。
赵允承发现,这名窥探自己的小官员,脸上还时不时地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真是令人烦躁。
也许又是白衣干的好事。
摄政王拂袖回到王府,依然是浑身都不自在,想了想,他阖眸把脑海中的猜测摒去。
“高远。”回到府里,摄政王思来想去,还是唤来高远,神色有点晦涩地道:“你去,宣太医过来给本王号脉。”